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短故事集合 作者:朱无忧 文案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遍,曾经遇到过的坎是不是能跳过去,曾经遇到过的渣是不是可以避开? 这里有一个一个的小故事,无男女主光环,男女主身上有或多或少的弱点,结局或悲或喜…… 对待上辈子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或选择避开,或选择报复。 有不死心再走一遍老路认为自己一定能赢的,有下定决心这辈子离那些人远远的会活的更漂亮的…… 不定时更新 内容标签: 重生 婚恋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待定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这是一个清冷的雨夜,一座气派的宅子大门紧闭。门前的空地上躺着一个已经断了气的妇人,一名年约四、五岁的小女童正匍匐在她的身旁嚎啕大哭。她稚嫩的脸庞略显的苍白,小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合成一块,尽显委屈和愤恨。   此刻已是戌时,约莫一个时辰之前,这名小女孩和她的母亲还在卧室好端端地坐着,突然奶奶和大姑带着婆子丫鬟踢门而入,来人气势汹汹,像是要活吞了她们母女似的。   为首的妇人是这座宅院的谭夫人,因保养的好,竟看不出已过半百的年纪,身形肥硕,满脸横肉,对着常年受她欺压的儿媳妇李氏更是凶相毕露,毫无保留。“你这个挨千刀的,当初我就不同意你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村姑嫁到我们老谭家,看你长的一副磕巴样,我就知道谁家娶了你准是要触霉头的。”   李氏年幼的女儿妞妞见惯了奶奶这副丑恶的嘴脸,下意识的往娘亲的身后躲。李氏把孩子护在身后,问道:“娘,为何劳师动众的,发生了什么事?”李氏性子温和,虽是乡下丫头出生,生的却是肤白貌美。农村丫头多熟识水性,六年前的春天,她因在湖水中救了谭少爷一命而与他结缘。   谭氏看到这个和李氏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唯一孙女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李氏的身后骂道:“瞧你那个怂样,和你娘一样上不了台面,全都是贱货。”   “娘,妞妞好歹是谭家的血脉,您不要老这样骂她。”做娘的听到骂自己闺女的话肯定不痛快,可她又能怎样?婆婆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如果和她对骂,只怕倒霉的还是妞妞。婆婆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李氏的丈夫——谭家大少爷死了已有半年,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敢为他们母女二人说话,受欺负自然是家常便饭。   谭夫人随即对着这对母女破口大骂道:“你先是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后克死了我的大儿子和我家老爷,连老二家的媳妇刚生下来的男孩也被你个害人精给克死了。你怎么不把这个小贱货给克死呢?你给我滚出去,我们谭家没有你这种扫把星的儿媳妇。”   “我说弟妹,你自己生了闺女就嫉妒别人生儿子是不?”谭大小姐挑眉,直直逼视着李氏,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李氏的大姑子是谭家还未出阁的老姑娘,已过二十五的年纪,因未婚夫战死沙场,她又挑剔,所以拖延至今也未寻得好人家。她见不得弟弟和弟妹夫妻和睦,恩爱有加,常常趁弟弟不在跟前的时候臭骂李氏不要脸,青天白日的勾引他弟弟。这次若不是她挑拨,谭夫人也不会突然想到到后院来闹。   “大姐,你这无中生有的话,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李氏的辩解苍白无力,她明白无论她解释与否,对方都认定了自己就是个灾星。   谭大小姐不依不饶,发出阴狠一笑:“李氏,今天任你说破嘴皮子,我们谭府也是留你不得!”   谭夫人刚失了孙子,火气旺盛,没处撒野,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这对可怜母女的身上。“快点滚哪,有你这种儿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看见你们就晦气!”   “娘,天已经黑了,你让我们母女去哪啊?”李氏可怜兮兮,泪如泉涌。   “我是让你滚出我家,虽然我不喜爱这个贱丫头,但我好歹要给老大留一个守孝的人。你和我们谭家没有半点关系,还是早点滚出去吧,省的我天天见了你心烦!”谭氏啐了一口唾沫,又在李氏的胳膊上拧了几下。   李氏忍着痛求饶道:“娘,妞妞还小,不能没有娘亲。您就算要赶我走,也要等妞妞大一些,再……”   谭大小姐打断她的话,把眼珠瞪多大是的说:“等妞妞大一些?你还想留在我们家害了多少人才满意?识相的快滚?你又不是没有去处,你娘家的老屋不是还在吗?自个想赖在我家过好日子,不肯回你那个穷家,还拿女儿说事,别说的好像我们欺负你似的。”   李氏娘家的屋子还在,却已是破旧不堪,爹娘相继去世,家中的几亩地也早已长满了杂草,成了一块荒地。   谭氏对着门口的婆子喊道:“还不快帮忙把这扫把星轰出去,养你们干什么吃的,都是一群没有眼力劲的东西。”   婆子听得主人的吩咐,上来就揪着瘦弱的李氏往屋子外拉扯,雨水顺着房檐哗哗而下,形成了一道雨帘。   李氏的女儿见亲娘被坏人拖走,哭成了一个泪人,她跟在后面追,刚迈到房门口,就被她大姑给拎起来,细胳膊小腿乱划一通也没有挣脱开。   “放开我,我要跟着娘。”小女孩带着奶声奶气的哭腔,不断挣扎着,这双大手勒的她好疼。   “跟你娘有什么好?早晚把你也给克死了。”谭大小姐恶毒地诅咒着。   小女孩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个劲地扑腾,大喊要娘。   李氏还未出这个院子,就听到大姑子“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两个巴掌的声音,听着清脆有力,然后便传来妞妞撕心裂肺的哭声。   本押着她的老妈子听到动静晃了神,浑身湿透的李氏趁这当口迅速往屋里跑,见女儿躺在地上,大姑子还拿脚踢那小小的身子,妞妞疼得缩成一团,哇哇大哭。谭大小姐嘴里还气愤地骂着,“贱坯子,竟敢咬我,踢死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小畜牲!”   李氏此刻眼睛红红的,她看到女儿被毒打的这一幕,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看着是要爆发了。别看谭大小姐嘴皮子利索,打架却不是她的强项,一开始就被李氏甩了两个耳光。   “你个贱人敢打我,我和你拼了,啊!”随着谭大小姐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两个女人扭打成一团。   李氏在这个家里很少这么彪悍,这次她是真的被逼急了。可一旁的谭夫人见不得贱人骑在她的头上,当着她面打她的宝贝女儿,也加入了这场战斗,二打一,局势立马变了,李氏处于下风。   谭夫人一下子掐住了儿媳妇的脖子,因为愤怒,一时力气用大了还不自知,直到一旁的女儿尖叫出声:“娘,你把她掐死了!”   谭夫人这才松了手,伸出手指往李氏鼻下一探,放心道:“还有气。”   谭大小姐也松了一口气,“娘,那现在怎么办?”   “丢出去,她是死是活与人无忧。”谭夫人巴不得李氏死了倒干净了,但是这人不能死在她家里,谭大小姐还没说成亲,若是惹上人命官司,这以后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那这个贱坯子也丢出去吧,反正我不想看到她,长得跟她娘一个德性,还敢咬我,都出血了。”谭大小姐娇滴滴地尖叫着,一副撒娇的模样。   李氏原本是没死的,无奈今晚的雨下的太大。那几个老妈子把她丢在大门外的空地上,以为雨一淋就会醒了,等她自个醒了可自行离开。   可她在打斗中磕伤了后脑勺,现在人处于昏迷之中,即使她整个人都泡在水洼里也不会醒。很快她那一丝微弱的气息也不在了,谭家人这是变相杀人哪。   妞妞一个小孩拖不动她娘,路上一个行人没有,她不知道向谁求救,拼命地敲门也没人开,只能趴在李氏的身旁哭泣。 ☆、第二章   “绣芹,绣芹……”   “是哪个在叫我?”李氏双眼紧闭,眼皮微颤,她试图睁开双眼,自从相公和爹娘死了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她的名了。   “这丫头怎么还没起来?平时这个时候,早饭都烧好了。”去集市上卖鱼的李家夫妻回来后,掀开灶上的木制大锅盖,锅里居然是空空的。李母王氏在院子里就开喊了,她还以为李绣芹跑哪去了呢,进屋子一瞧,闺女好好地躺在木板床上睡大觉呢。   李鱼摸摸闺女的头,回头对王氏说:“孩儿她娘,闺女没发烧啊。”   “没生病就好,闺女很少有睡这么晚还不起床的,大概是昨天和我们一起出去打鱼累着了,先让她睡着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淘米、摘菜,你把后院的猪喂了吧。”平时猪也是李绣芹负责喂的,这会子她家那两头黑猪饿的是哼哼唧唧的叫唤个没完。   “这不是爹和娘的声音吗?我不是死了吗?”她明明记得自己魂魄离体时看见妞妞趴在她尸体上哭来着,可刚刚爹娘所说的话分明就是……李绣芹一个机灵从床上坐起来,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果然是她从前在娘家住的房间,虽然简陋却很整洁。矮柜上摆着一个瓶口缺了一块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簇红白黄的野花,一张木板搭在石头上的简易床,一个破旧的大木箱,一张缺了腿的矮桌,一个木桩凳子。   她站起身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身体变小了,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昨天应该是她第一次同爹娘出去打鱼,她记得第一次打鱼回来第二天睡到很晚才起床。她们穷人家的孩子很少有睡到日上三竿的,爹娘忙着生计,孩子得帮着喂猪喂鸡,洗衣做饭。   她回来了?嫁人、妞妞难道只是她的一场梦吗?不管如何,既然她还好好的活着,这次她决不会再嫁到谭家。   爹娘已经很累了,她得起来干活了。李绣芹迅速穿上衣裳,将头发梳理好。穿一身原本是粉色现在已经有些泛白的短打以及打了补丁的红布鞋,头发平分两股,脑袋上左右各顶一个团子,状如羊角。将自个拾掇好以后,李绣芹就帮着她娘在厨房做饭。   中饭很简单,青菜萝卜汤,大蒜炒鸡蛋,糙米饭。   今天生意好,打来的鱼在集市上都卖光了,平时若有剩下的死鱼或者小鱼,家里不是烧了吃就是做成腌鱼留着以后吃。   他们一家三口在村里条件也不算差了,但也不能赚多少吃多少,总要备着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即使家里边的家什、物件破旧了,只要还能用李家也没舍得添新的。倒是在吃食上不会太亏待自己,因为吃饱才能有力气干活,身体才能养得壮实少生病,生病不要花钱吗?与其花钱看病,不如适当吃点好的。   李绣芹家没有奶奶叔叔婶婶,李鱼和王氏也不重男轻女,所以没有人虐待她,家里的六只母鸡每天至少能下三个鸡蛋,正好一人一个,多下来的还能拿去集市卖。逢年过节也能吃上肉,换上新衣裳,爹还会给她买新的红头绳和漂亮的桃木梳篦,爹还答应今年会送她一面铜镜,因为姑娘家长大了,爱漂亮了。   “闺女,怎么不夹菜啊?”李鱼往李绣芹碗里夹了一块炒鸡蛋。   李绣芹这才反应过来,见碗里多了一块鸡蛋,爹娘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立刻眼眶湿润了,忍了忍,又把泪水给止住了。她冲着爹娘傻笑了两声,然后说道:“爹,娘,我没事,就是晃神了。你们快吃啊,都别这么看着我呀。”   王氏说道:“绣芹,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刚才烧火的时候,还差点把自个给烫着了。”   “娘,真没事。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她死命地往嘴里扒饭,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饭后,李绣芹抢着收拾碗筷。能重活一回真的是太好了。收拾好碗筷,绣芹一个人去野外打猪草,碰到了邻居家的福子哥。   “绣芹妹子又去打猪草啊。”一个身材壮实,天庭饱满,宽脸无须,穿着打了补丁的麻布衫的青壮年,赶着拖了一车柴禾和猎物的牛车,同她打了招呼。   “是啊,福子哥,你这是要上街啊。”李绣芹也礼貌地回应了一声。   “嗯,你家有没有要卖的东西,我带你捎上。”福子今年一十七岁,绣芹和他相差四岁。福子长的壮,平时会砍柴打猎补贴家用。两家是邻居,关系也不错,绣芹跟着福子后面也学会了做一些小的陷井,逮一些小的动物,譬如兔子、野鸡,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捡到野鸭蛋。为这点东西特地上一趟街不值当,所以她会在福子上街的时候拿这些让他顺带卖了换成钱。绣芹还有一个本事就是会做冰糖葫芦,那是爷爷在世的时候教她的。她家长了几颗山楂树,爹忙的没时间处理山楂的时候,都是直接拿街上卖的,那赚的比较少,所以她会把一部分拿去做冰糖葫芦,除了可以多赚些,自己也可以解解馋。   “今天没有要卖的东西,谢谢你了,福子哥。”李绣芹甜甜地笑了一声。   “那我走了,回来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牛轧糖。”福子鞭子一挥,老牛“哞哞”叫了两声,撅起蹄子走了。   李绣芹听到“牛轧糖”三个字,忽然想到了前世一件重要的事情,福子哥十七岁那年在一家老字号糖铺子门前和人发生争执,得罪了富家公子,事后被报复,打断了一双腿。自从他腿断了,家里过得越来越差,他觉得拖累了家里,有一天便趁杨叔杨婶不在家的时候抹脖子自杀了。老两口受不了这刺激,老年丧子,双双喝了耗子药也死了。   为此她一直深深自责着,如果福子哥不去老字号糖铺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惨剧了?算算时间,福子哥应该就是她第一次同爹娘出去打鱼的第二天傍晚出的事,这次她一定要救他。   “福子哥,等一下。”李绣芹连忙追着将福子的牛车拦下了。   福子将牛车停下,问了声:“绣芹妹子,有什么事吗?”   李绣芹又不能直接跟他说实话,只能编个理由说:“我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疼,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疼得厉害吗?那正好我送你看大夫去,快上车吧。”福子很关心地说道。   李绣芹那时候小真的没多想,现在的她却是看出来了,也想明白了,福子哥对她可不是大哥哥对小妹妹一般的感情。想想,眼泪水就要掉下来了。   “怎么疼的这般厉害?”福子已经下了车,帮忙扶着一手捂着肚子装疼的李绣芹。   “我……我……反正我不去看大夫。”李绣芹急得小脸涨得通红。   她这副样子在福子眼里却看成了不好意思,他想偏了,还以为是女人来葵水了。虽然还没娶亲,他也是半大不小的小伙子了,平时没少听大叔大娘开玩笑,多少知道一点男人女人的事情,那时候的李绣芹可能都没他懂的多。   福子扶着她上了车,也没好意思多问,只说:“坐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第三章   牛车后面已经装满了货物,没有空位置再挤下一个人了,李绣芹只好乖乖地坐在前面和福子挤一挤。她微微地侧头盯着福子看了好久,上一世如果福子哥没死的话,她大概也未必会嫁给谭卓吧。   她是十七岁那年才遇到的谭卓,从十三岁的秋天到十七岁的春天中间三年半的时间,前三年她是替福子哥尽孝,给杨叔杨婶守了孝,一直未考虑说亲的事,来上门提亲的也被爹娘婉拒了。   直到她的生命中遇到了她上一世的丈夫,谭卓一开始对她的确是真心的,无奈他太过愚孝,且经常在外谈生意,不在家中久住,所以李绣芹和妞妞在谭家日子过的很苦。可笑的是他到死都不知道他母亲是怎么虐待他媳妇的。   也是,谭夫人是个双面人,演的一手好戏,儿子面前做一套,儿子不在家又是一套。就算李绣芹和丈夫说了,他也是信谭夫人的不信她这个媳妇的。   久而久之,谭卓开始动摇了。谁家都会有婆婆媳不合的问题,既然是每家都会存在的问题,媳妇是晚辈,就算长辈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做小辈的也该谦让着些。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他也只是说自个媳妇几句,劝她大度一些。他哪里知道,他母亲对他媳妇的所作所为何止只是做错这么简单呢?   咒骂、毒打、挨饿、睡柴房都是家常便饭,有丫鬟放着不用,还不许她们帮忙,非使唤李绣芹一个人在寒冬腊月天的去河边洗谭家人的衣裳和被面、床单,给她吃的是猪食,穿的是烂衣,李绣芹在谭家过着连府中丫鬟都不如的日子。也就是谭卓回来住的时候她能过上几天好日子。在饭桌上,谭卓给李绣芹夹菜也惹的谭大小姐不满,事后还背着谭卓训了李绣芹几句。   那些年的日子过的当真是灰暗无边,成亲后没多久她就后悔了,不该不听爹娘的劝非要嫁给谭卓。她原以为只要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就可以克服所有的困难,哪曾想那谭夫人最终同意她嫁进谭家,不是因为她认可了她这个儿媳妇,而是想把她弄回家去好好折磨,待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慢慢的消失殆尽后,好给谭卓再娶一门她满意的媳妇。   若不是谭卓突感风寒,病情来的急又凶猛,突然人就去了,恐怕他也会听谭夫人的把她给休了吧。她越想越觉得上一世的自己活的当真悲哀。   正在她晃神的时候,牛车已经到她家门口了。福子还细心地问了句,“疼得厉害吗?能不能自个下地走?”   李绣芹收拾好心情,心虚地笑了一声,“我还能走。”   “瞧你,都疼的掉眼泪了,还强忍着对我笑呢,真是个傻丫头。”福子扶着李绣芹下车,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叔和婶子大概不在家,我家老黄牛这么大动静也没见他们出来。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要不我今天就不上街了,留在这照顾你,等叔和婶子回来我再回去。”   这话正合李绣芹的意,反正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去街上,还是留他在眼前看着比较保险。她皱着眉头,声音弱弱的,真的好似肚子不舒服的样子,“好啊,那麻烦福子哥了,真不好意思,你看你这一车的东西好不容易装好了,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演得跟真的一样。   “绣芹妹子,你和哥客气啥?这些东西明天也可以卖,又不着急,还是人更重要。你躺好了,我给你端碗水来。”   “福子哥,不用了,我肚子疼,不想喝水。”   “喝了水才会舒服些,我家锅膛上还有温着的热水,我回家取去,马上就过来。”福子走的急却还不忘记把门带上。   看着他火急火燎地出门去,李绣芹觉得自个这么骗他让他着急是不是不好?可刚才情急的情况下,她一时没想到其他法子已经随口说出去了。为了留住福子哥,救他的性命,无论如何她也得装下去。   福子很快就回来了,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黑碗。   “福子哥,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李绣芹听到门响,就已经躺下,做好病恹恹的样子了。   福子傻呵呵笑了两声,快步走到床前,将碗递到李绣芹嘴边,“绣芹妹子,正好喝,不烫嘴。”   李绣芹往碗里一瞟,“黑色的?”她抬头问道,“这是药?”   “不是,你喝就知道了。”福子哥没好意思地骚了骚头。   李绣芹说了声“我自己来”便把碗端过来,先是小小的抿了一口,眉毛向上一挑,“甜的?”她忽然明白了,便也不再多问,将那碗红糖水一饮而尽,福子哥就势把空碗接过去。   不用问,李绣芹也知道福子为什么要给她喝这红糖水了。她知道他误会了,却也不点破,说出来反而令双方都尴尬。   福子说道:“绣芹妹子,你躺着睡一觉,等醒了肚子就不疼了。我先出去了,就在你家院子里,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对着窗子喊一声就成。”   “喔,那我有事就喊你,你可别走远啊?”李绣芹原本还想问他在她家院子里干嘛?有事就先忙去,后来一想不对啊,万一他要是上街去咋办?还是得看住了他才是。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也不好,就让他待在自家院子里吧。   福子先回家一趟把牛车卸了,又拿着一个大约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大的半成品木雕,坐在李绣芹房间的窗子下,拿着个小刀在那安静地捣鼓着。   屋内的李绣芹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一段时间就叫叫,看福子还在不在自己家院子里。时间就这么静静地流淌着,天色渐渐晚了,李鱼和王氏也已经回家了,福子手里的东西也雕刻完成了。   李鱼走在前头,先看到了福子,问道:“福子?你咋坐我家地上呢?是不是找叔有事啊?”   福子赶忙将小雕像藏在身后,“叔、婶子,我没事啊。”   “那你这是……喔,叔知道了,你是来找绣芹的。”   王氏也打岔道:“绣芹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烟筒烟都没冒,估计又没烧晚饭。还让福子在我们家门口干等着。”   福子一听李鱼两口子这么说,黝黑的脸还红了一圈,下意识地把小雕像又往后藏了藏,“绣芹妹子在屋里头睡觉呢,她肚子疼不舒服,我在半道上遇到她,就把她送回来了。”   “咋突然肚子疼呢?看过大夫没?”王氏问道,李鱼也紧张地盯着福子。   “绣芹妹子说不用看大夫,我一直搁这里看着呢,应该没什么事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耽误你这么多功夫,留婶子家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了,婶子,你们回来就好,那我先回去了。婶子,你进去看看绣芹妹子吧。”说完,福子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子,倒退着离开了李家的院子。   “他爹,福子这孩子今天怎么也怪怪的?”   “孩儿她娘,你看不出来啊,福子那孩子对咱家闺女有意思。”   “竟胡说,闺女才多大呀……是喔,都十三了,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说婆家的年纪了。”王氏这才惊觉时间过的真快呀,女儿都这么大了。   “好了,先进屋看看闺女,赶紧地生火做饭了,我肚子快饿死了。”李鱼去井边提水,又劈了一通木柴。   王氏从李绣芹屋里出来,和李鱼两人将晚饭忙活了出来。红薯粥,杂粮饼,咸菜小鱼干,这些就是李家的晚饭了。   李绣芹一开始真没睡,后来眼见着天快黑了,在被窝里躺着太舒服了,又想着福子哥在门外守着呢,便放下心来,于是乎就睡着了。一觉醒来,正好赶着吃晚饭了。 ☆、第四章 晋江原创   翌日清晨,李绣芹的心里依旧放心不下福子,唯恐再出点意外,于是坚持要同福子一起去集市。   他俩卖完牛车上所有的东西路过牛轧糖铺子时,听见有人议论昨天傍晚在这家铺子前发生的意外。   县城里有一恶霸叫王二麻子,昨天傍晚他在牛轧糖铺子门前调戏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谭家大小姐谭春娟,李绣芹前世的大姑子。   当时无人敢上前救人,大伙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霸将姑娘抢走了。   谭老爷闻讯当即带着二十几口人去王二麻子家要人,为时已晚,鲜花已被摧残。   这么丢人的事情,该怎么解决才好呢?最后两家商定好,王家首先必须得赔给他们家一大笔钱作为损失费,再一个还得给他家一笔丰厚的彩礼,将错就错将谭春娟嫁给王二麻子作媳妇。   这个王二麻子人如其名,人长的丑还偏爱作怪,脾气也十分暴躁,听说他的几房小妾都被他活活打死了。   换作从前,李绣芹肯定会为这个姑娘可惜,经历过前世的她,现在却觉得痛快。她这么做既救了福子哥,还阴差阳错让前世的大姑子遭了报应。   前世的福子哥一家竟然也是因为谭春娟的关系最后才落得全家不得已自杀的悲惨下场,她真替他们一家不值。   显然谭春娟并未记得福子哥的好处,她那种人……不提也罢。   时间又过去几天,福子哥的爹娘请了村里的林媒婆给福子找媳妇。   媒婆问福子有无意中人,他一张脸红得像喝酒上脸似的红。   林媒婆旁敲侧击地从福子一家三口的嘴里套出了话,原来是看中隔壁的李家闺女了。   媒婆的嘴就是巧,再加上李家对福子这小伙子也挺满意的,她去李家说了一回,这事就成了。   两家的亲算是结下了,不过李绣芹年纪还小,李家预备留闺女在家一年半载,待闺女满十五岁再出嫁。   这两人的心从此更近了,他俩每天出双入对的,关系和睦的不得了,真是羡煞旁人。   时光飞逝,转眼已到了前世李绣芹救下谭卓的这一天。而这一世,李绣芹已与福子成亲一年半了,她与福子的女儿都有半岁了。   她今天有意避开前世谭卓落水的地方,那个男人不值得她去救,这一世,她并不想再与谭家人有任何瓜葛。   当天晚上,她就听到福子带回家的消息,说河里淹死了人,穿得还是丝绸做的衣服,挺年轻的一个公子哥,死得挺可惜的。   李绣芹一点也不觉得他死的可惜。反正上一世,她救了他,他不过也只是多活了几年而已。   况且像他那样子愚孝根本就不管娘子和闺女死活的男人,活着就是害人,死才是他最好的归宿。他那样子的人,原本就不该娶亲。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几年,按前世的时间算,正是李绣芹被婆婆弄死的那一年。   某天,李绣芹和福子带着六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去集市赶集。   一家子在一家面馆吃面时,听说了一件骇事。县上的富户谭家不知道得罪了谁被灭了满门,一把大火将谭家烧个精光,被烧焦的尸体有十来俱,除了逃出几个仆人,谭家的主人们全都死于这场大火,连当晚回娘家的谭春娟和王二麻子两口子也在内。   李绣芹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十分痛快,真是应了那句话了,贱人自有天收拾,她终于大仇得报,前世命运对她的不公,她终于可以释怀了。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妞妞,不知道前世她死后,妞妞到底怎么样了。   当天晚上,李绣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前世,她看见了妞妞被好心人收养了,那家人不能生养,他们对妞妞很好,将她视为己出,李绣芹深感欣慰,对那家人十分感激。   而谭家人也于她死后的第二天夜里,被人放了一场火,整座宅子火光熊熊燃烧,与这一世一样,被烧成了灰烬。   她亲眼看见她的婆婆和大姑子在大火中拼命地挣扎,她看着他们渐渐被火舌吞没,听见他们痛苦的惨叫声越来越小。   火光中,谭夫人和谭春娟似乎看见了李绣芹那张微笑的脸,嘴里大叫是鬼来索命了,他们的表情很是扭曲,可惜被大火烧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后来官府例行公事来谭家查案,查了一个月,一无所获。外面都在传,这是谭家被害死的大儿媳妇回来索命了。   而这场大火的真正原因只有放火的人知道,她就是李绣芹的女儿,妞妞。   当天夜里,她从谭家院墙上的狗洞钻进去,趁夜深人静,谭家人熟睡,她先是在奶奶,大姑的房外倒上酒,接着又点着了门窗,然后又从狗洞逃出了谭家。   谁也想不到谭家被灭门会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干的。   而这一世谭家的大火究竟是何人所放的,这恐怕将成为一个迷了。谁又知道谭家人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自从做了这个梦之后,李绣芹将前世彻底放下了,或许前世是一个梦,又或许今生才是一个梦。不管在梦中,或是在现实中,只要她过得很好,身边的人都很好,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结束 ☆、第五章   夜幕笼罩,万籁俱寂。一个年纪约莫二十七、八的瘦弱男子站在自家大门外,正以手扣门。   “娘子,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下次,为夫再也不敢了。”   男子在门外已待了快一个时辰了,屋内的娘子丝毫不为所动,大有让这男子在屋外过一夜的打算。   这是男子在等了这么久之后第二次向屋内的娘子祈求。   大门内一丁点细微的声音也未传出,这家的女主人大概是睡着了吧。要不然以女子的性子,肯定会对着门外的男子破口大骂,绝对毫不留情。   此时正值深秋的夜晚,夜凉如水,冷风瑟瑟,他自然无法入睡。且他又身无分文,没法去客栈投宿。   这么晚了,若是去亲朋家打搅,他丢面子,闹笑话不说,最糟糕的是,若被娘子知道了,以她的性子,第二日铁定会亲自登门将收留他的那家人数落一顿,那么亲戚朋友以后就没得做了。   娘子将他关在门外不让他进,明显是罚他一夜不许睡觉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欺人太甚的恶婆娘?男子也只敢在心里将娘子腹诽一顿。当着娘子的面,他永远是一副窝囊得自己都想吐的奴仆样子。这辈子他想振夫纲,多半是没有指望了。   别人家是男主外女主内,男的壮女的柔,他家反过来了,他娘子是啥事也不干,钱由他负责赚,家里的活有一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干,他长得瘦了吧唧的,他娘子壮得能一手将他提起来。   当年还不是怪他的老娘说什么娶个屁股大的好生养,胖一点没有关系呀,长得漂亮的是花瓶,放在家还不安全呢。女方比他长三岁,娘劝他说女大三,抱金砖,还不是她老人家惦记了人家丰厚的嫁妆。   结果怎么样?成亲十年了,他俩只生养了一个女儿,她那肚皮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而且人家从娘家带来的金银首饰,也在成亲一年后,全都拿到她自个屋里锁好了。   他俩成亲第二年,他老娘就被这个胖婆娘活活给气病了,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他爹在他成亲之前就去世了,要不然也得被这个胖婆娘给气死了。   他无奈之下,只能落寞地坐在自家门前,双手抱膝,闭目养神,小憩一会儿。   这个男子是姑苏本地人,家中守着一个卖茶、酒、油、豆的杂货铺,家道颇颇得过。   他全名叫俞大环,因他平时性格沉闷,寡言少语,又待人和气,颇为老实,外人给起的诨名叫俞老实。   他三代单传,还有两个妹妹,分别叫俞大妹,俞小妹。   他媳妇闺名王凤仙,是外地一个小镇上糕点铺子老板的女儿,娘家还有两个哥哥,因是家中唯一的女孩,从小得一家子的宠爱。她娘怕女儿被人欺负,还特地将她送去武馆练了三五年的拳脚功夫。   她们那个小镇上的人是不敢娶她的,所以到了二十岁还无人问津,王家爹娘着急了,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将女儿往外地嫁。   媒人婆是收了王家不少好处的,将王凤仙夸得跟那天上的彩虹似的,好话说了一大堆,最后成功将俞母给说动心了。   结果也正如媒人婆说得那样,新娘子带了丰厚的嫁妆来,人家也乖乖巧巧得装了一年,直到她生下女儿后,家里的情况就变了。到这时候,俞家人才知道王凤仙是会拳脚功夫的,他这个瘦弱的男人加上他那个同样不会功夫的老娘,还有两个当时年纪尚小身材纤弱的妹妹,加在一块也不是那个胖婆娘的对手。   做儿媳妇的能把婆婆给活活气死,可想而知,作为嫂子,对这两个小姑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妹妹早早地就被她这个做大嫂地给打发了出去,眼不见为净,趁此机会,用很少的嫁妆赚回了两笔价值不菲的聘礼。可想而知,两个小姑嫁得也不是什么出色的男人。   在闺女和下人面前,王凤仙高声训斥他,从未给过他半分脸面,迫于王凤仙的淫威,俞大环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   本以为他这辈子就如此这般窝囊地过了,却未曾想,老天爷给了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翌日,天蒙蒙亮,待他睁开眼睛,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躺在自个的屋里了。而且这屋子的摆设与昨天的很不一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长案上摆放的一盆海棠花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目光定格在那个刻着喜上眉梢的花盆上。   在王凤仙露出凶神恶煞的真面目,与他们一家人撕破脸并打了一架的那次,他房里这个独一无二的花盆就已经被摔碎了?这会子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呢?   俞大环赶紧地从床上跳下来,慌忙走到铜镜前,一张年轻了十岁的脸立即映入眼帘。   这是梦吗?俞大环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他狠狠地往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痛得他眼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大环,晚饭烧好了,快出来吃饭吧。”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母亲的声音。   话音刚落,俞母已径自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外貌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一些的女人。实际上这时候的她也就三十五岁,看着却有四十来岁了。她猪腰子脸,脸有雀斑,个子不高,身形偏瘦。   她脑后绾圆髻,随意插两只赤金簪子,耳上一对镶宝的金坠子摇曳生辉,着一件墨绿丝绸暗花长袄,栗色下裙,松花色缎子鞋。   俞父走得早,俞母一个寡妇,独自一人经营她丈夫留下来的杂货铺,还要操心十岁的儿子和两个更年幼的女儿。   所以俞母的性格是很要强的,而且她十分依赖自己的儿子。她儿子的性格像极了他爹,她两个闺女的性格照她,蛮不讲理且泼辣。   前两日,媒人婆刚来过家里,同她谈了王家闺女的事,她挺满意的。听说那姑娘性子温和,正好与她家环儿一个性子,而且外地的媳妇,娘家不在这里,到时候那姑娘和她的陪嫁还不是由她这个当婆婆的随意拿捏吗?   “娘……”俞大环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母亲已经死了有九年的光景了,如今得以亲人重聚,他的心里怎能不起波澜?如若没有王凤仙那个恶媳妇,他母亲就不会死了。   看房间的设置,这时候他肯定是还没有成家的。也就是说他是有机会扭转他这一家的命运了。   大妹和小妹也不会被那个坏女人逼着匆匆嫁给她俩看不上的夫婿了。一个是死了妻子年纪一大把家中已有几儿几女的员外爷,另一个是大户人家的瞎眼少爷。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眶红红的?是不是大妹那个丫头又作弄你了?回头我非得治治她……”俞母真替自己唯一的儿子着急,为什么他的性子这么软弱?将来她可不希望他被他媳妇管得死死的,大气不敢出一个。   “娘,不是的,大妹没怎么着我……”这回的确不是因为大妹惹他了,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娘解释,重生?娘会信吗?这样离谱的事情岂不是无稽之谈吗?   “你不要为她说话了,虽然为娘平时宠着她俩,但是在娘心里头,她姐妹俩加一块,也没有你一个重要。”俞母说得是大实话。因为女儿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所以她也疼爱。上一世,王凤仙生下的孙女又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而且第一胎就是女的,对于俞家这个三代单传的人家来说,是万万不能忍得,所以矛盾就蹭蹭升级了。   “娘,您不要总说这样的话,唉。”俞环自顾自唉声叹气起来。他们这一家子都不团结,难怪会被王凤仙骑在头上拉屎了。一想到上一辈子的事,他就觉得像吃了一坨屎一样恶心想吐。   那个女人真的很能装也很能忍,成亲的头一年,无论母亲和两个妹妹怎么怼她,拿光她的金银首饰,也没见她动过气,发过一句牢骚。   自从他俩的闺女出生以后,矛盾就此展开,王凤仙完全露出了本性,她还说要不是那时候她大着肚子不方便对付这一大家子,她早就对他们不客气了,何必忍气吞声那么久?    ☆、第六章   “儿啊,你这又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样子。有什么话你老实同娘讲。你是不是……还是不想娶王家姑娘啊?”俞母看着儿子的眼睛猜测道。   俞大环听母亲这样说,略有些失望,看情形,媒人婆已经来过了,答应好的事情再反悔,不知道王家会不会因此恨上他家,日后再出点幺蛾子来。他认真地看着母亲说道:“娘,我正想同你说说这件事呢。儿子是坚决不愿同意这门亲事的。”   “咋地了?儿啊,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呢?娘不是同你说过了吗?王家姑娘就是胖了那么一点,比你长了三岁,这也算不上毛病啊?你怎么就说不听呢?”俞母急得额头淌汗,语速加快,肢体语言也丰富了起来。可无论她怎么劝说,她这个平时一向唯母命是从的儿子竟然逆了她的意,油盐不进,就是不听。   过了几日,媒人婆再来俞家之时,原十拿九稳的事情,好端端地就掰了,媒人婆垂头丧气地离开,别提多生气了。   俞大环是活过一世的人,这次回来,他倒不急着娶亲,反正上辈子谁家的媳妇好,谁家的媳妇不好,他都看在眼里了,到时候,他随便从那些人里挑一个,都比王凤仙那个恶婆娘好。   直到一月后,俞大环终于确定他是彻底摆脱了王凤仙的魔爪了,因为王凤仙嫁人了,她依然是嫁到他们这个小县城了,只是新郎不再是他俞大环了。可想而知,那个新郎将要代替他倒大霉了。   而他在享受了一月之余的亲人团聚的生活以后,便开始全力张罗自己的亲事了。   磨豆腐的张老头家的闺女张翠兰人称豆腐西施,那一副花容月貌自不必说,性子也是温柔地出水,只是家底子薄弱了些罢了。   这个姑娘有旺夫命。前世,她嫁给了街边摆摊卖包子的宋小哥。自从宋小哥娶了她之后,鸿运高照,卖包子的生意越来越好。三年后夫妻俩开了一家包子酒楼,生意红火。十年间,张翠兰给宋小哥生了两男两女,小日子美满地简直是羡煞旁人哪。   如今若换作自己娶了她……嘿嘿……那俞家以后的日子美不美那还用说吗?   宋小哥,只好对不住你了。反正张翠兰现在还不是你娘子。   俞大环私下给了另一个媒人婆两吊钱,让她向母亲说了一堆娶张家姑娘的好处。媒人婆竟挑俞母爱听得说,什么张家姑娘是旺夫命,与俞少爷八字大合,命中多子多福,这些都是俞大环教她说的。   虽然俞母喜欢陪嫁多的儿媳妇,但是她对媒人婆说得这些更加感兴趣,而且儿子对张家姑娘也很满意。虽然张家不能像王家那样拿出一笔丰厚的嫁妆来,但是张家也占不到他们俞家的便宜,张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没有其他兄弟,将来张家的豆腐坊都是他们俞家的。嘿嘿,想到这里,俞母觉得这桩婚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张翠兰的性子当真是温柔地出水,她的确是个好女人,无论婆婆与两个小姑如何对她指手画脚,甚至合伙欺负她,她依然遵守三从四德,尽到做媳妇的本分,对两个小姑也是和颜悦色,没有半句怨言。   而且张翠兰在嫁进俞家的三年内真的给俞大环生了两个儿子,这可把俞母乐坏了。她现在整日围着两个孙子转,再加上她的两个闺女陆续出嫁了,她也没有心思再去悉心教导儿媳妇如何怕她敬她了。殊不知张翠兰早已在心里恨毒了她们母女三个。   如今终熬到她生了两个儿子,俞家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并新增了一家铺子,张翠兰在俞家的地位也日益稳固。因此俞母对当初媒人婆说张翠兰的那番话深信不疑。所以呢,俞母开始在媳妇面前使劲讨好,就怕得罪了她家的这樽财神。   而俞大环趁她怀第三胎期间,竟然在外面有了姘头。   张翠兰心中那原本几乎已经放下的怨恨又升腾了起来。但她很沉得住气,表面上她不动声色,依旧装作听话的媳妇,实际上她打算慢慢说服俞家母子让她管家的。令她没想到的是,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俞家母子竟然欣然同意让她管家了。   一开始张翠兰是有模有样的经常拿账本给她婆婆和相公检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经一年之久,俞家母子已经很信任她了,这些步骤也就省了,以至于家中大小事物、金钱往来,全部交由她全权处置。   俞大环却只想着娇妻美眷,左拥右抱,妄想着齐人之福呢。他终究还是在他与张翠兰的第三个孩子出生以后向家里提出了纳妾的要求。   张翠兰心里头那叫一个恨哪。俞大环在外头拈花惹草,常常夜不归宿,或每每夜深人静之时,酩酊大醉而归。她对这一家子的包容已经到了忍耐的尽头了。   这不,终于让她等来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俞大环已宿在他姘头那里半个月没有归家了。而他的母亲于某天夜里突发急病,翌日俞母清醒后,让家中的仆人再三去俞大环姘头的住处请他,他都没有回来。而且俞母明明也让媳妇通知了她的两个女儿了,可也一样是杳无音信的,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只有张翠兰最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事最后以俞母直到闭眼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女们一面而告终,就连俞母临死前再想看一眼孙子的愿望也被媳妇断然给拒绝了。   待婆婆死了,张翠兰才让仆人去通知了俞大环回来,并给俞大妹和俞小妹发了丧。   俞大环在得知母亲突然去世的消息后,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他后悔莫及,这些天他只顾着与姘头厮混了,没有抽空回家看看,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未来得及见。   不过,他对张翠兰却十分信任,压根没有怀疑她半分。张翠兰对他解释说,母亲的病一开始也没有什么,只是普通的风寒,谁曾想会发展成这个结果呢?她一面说,一面痛哭流涕,那悲恸的样子就像是失去了她最亲的人一样。   两个小姑嫁在邻县,两天就都赶到了。二人在俞母的灵堂上哭的昏天暗地的,几度差些晕厥过去。   她俩一向不把张翠兰放在眼里,这次回来,又因俞母死的突然,她俩没少给这个大嫂甩脸子瞧。推推搡搡,指桑骂槐,张翠兰全都忍了、受了,当然她也不是白忍的,在外人看来,她就是被小姑欺负的可怜大嫂形象,到时候有什么纠纷,舆论也是向着她的。   如张翠兰所料,更过分的事情还在后头,她那两个挑事的小姑竟然还叫嚣着让仵作来验尸,说怀疑是大嫂给她们母亲下毒了。   最后仵作还真的来了,结果显而易见,俞母本来就是病死的,哪有人毒害她。   俞大妹和俞小妹见到证据还不依不饶的,她们原以为柔弱的张翠兰不敢发声与她俩对呛,没想到这一次张翠兰却不做受气的主了,张翠兰告她两个小姑坏她的名声。   俞家的家事闹到了公堂之上,引来了一众老百姓围在衙门外观看,俞家人缟衣素服地跪在底下。毒害婆婆这是多么大的罪名啊?她若不告她俩,外面的人还真的以为婆婆是她害死的。   于是此事以两个小姑被县太爷各判了十板子,还被拉去游了一趟街而告终。她们姑嫂的关系自此全面恶化,以至于日后每一次的见面都是水火不相容的场面。俗语有云,三个女人一台戏,俞大环为此也十分头疼。   事情发展到了这般田地,俞大环还是相信张翠兰没有坏心眼,毕竟上一世,张翠兰是他们县里出了名的贤惠媳妇。这一世,她也从未忤逆过他的母亲,并且在此事发生之前,她也从未与两个妹妹大声争执过。这一次,他觉着实在是他的两个妹妹过份了。   殊不知如今的张翠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眼泪往肚里咽的张翠兰了,她如果不为自己和孩子争点气,他日终有一天他们娘几个就得成为虎口的羔羊,任人宰割。   两个小姑嫁出去了,逮住机会依然想要治她。婆婆不是她害死的,是她自己命不好,突发急病,走的急,能怪着谁去?   她唯一做的手脚就是没让婆婆在临死前再见见她想见的子女和孙子们,让她死不瞑目了。   这也是老天爷可怜她张翠兰,连老天爷都在帮她,谁让俞大环把姘头家当自己家,那么久也不回家看看呢?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两个小姑也是活该,谁叫她们主动招惹她了?这次若不给她俩一点厉害瞧瞧,县城里的人还真以为婆婆的死是她毒害的。唾沫星子能将人淹死。要她爹娘以后在这城里该如何做人?她的孩子将来如何能安然在这个小县城立足? ☆、第七章   自从俞母去世之后,张翠兰这个俞家媳妇终于熬出了头,从此以后她便是俞家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原先俞大环想纳妾一事也因俞母之死而不了了之了,这倒省了张翠兰的一番手脚。至少在俞大环为母守孝的三年内不会再提纳妾的事,而且俞大环对他母亲的死本就存有愧疚之心,所以他已经好久不去姘头那了。   张翠兰对她丈夫也算是相敬如宾,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家不散,她是想继续做个好妻子的。斯人已逝,两个小姑也出嫁多年,以后与她俩几乎可以说是再无大的交集。   怎奈何天意难测,想过安生日子的愿望一时半会是没法实现了。因为俞大妹不知道犯了啥错被夫家休了,连两岁的闺女男家也给她带走了,母女俩除了娘家再无别处可去,只好回了娘家。   这对母女在俞家住了两月,若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张翠兰看在外甥女年纪尚幼的面上也就让她们住了。可俞大妹仗着她哥可怜她,有事无事就故意挑事,和大嫂吵嘴打仗,弄得家里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俞大环两边都不想帮,吵得他脑仁子疼,他就想着到哪里躲躲去,禁不住曾经的姘头勾引的,很快二人又勾搭在一块风流快活去了。   张翠兰有时候真的是气得想一把火将俞家烧个干净,但转念一想,她凭什么要受这些人的闲气?俞家的家业若不是由她在打理,早已支撑不下去了。俞大环除了在外面花天酒地,胡吃海塞,还干了哪件正经事了?   俞大环已经好几天不来家了,他回来一趟两趟的也只是因没银子使了才勉强踏进家门的。   某天,姑嫂又大吵了一仗,二人从家里吵到屋外。   俞大妹发髻蓬松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抱着哇哇大哭的两岁女儿坐在大门外的空地上,哭的那叫一个呼天抢地啊,周围立马围了好些人看热闹。   只听俞大妹拍着大腿哭喊道:“我的娘啊,你死得早啊,女儿命苦啊,摊上这样恶毒的嫂子,这是逼着我们娘俩去死啊。”   张翠兰站在自家大门中间对着俞大妹的方向喊话道:“谁逼你去死了?你自己爱出幺蛾子,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作妖。你敢不敢与街坊邻居们唠唠,当初你婆家人为什么要把你给休了?”   俞大妹一听张翠兰要揭她的老底,气急败坏尖叫道:“贱女人,闭上你的臭嘴!你若敢往外说一个字……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继续坐在外头撒泼了,快进屋吧,你哥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张翠兰白了她一眼,真是懒得理她。   “贱女人,你少得意了,等我哥回来,看他怎么治你!”俞大妹的眼泪水就像开闸的河水汹涌而出,不带停的。她委屈啊,婆家休了她,如今回到娘家,一切都今非昔比了,嫂子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她们娘几个任意拿捏的主了,娘死了,哥哥不着家,家中的吃喝用度都得找嫂子,她过得不自在,不习惯,凭什么叫她仰人鼻息的讨生活过日子?张翠兰就是个外来人,什么时候她花点钱还要看她的脸色了?今天她就要在街坊邻居面前丢她的脸面,撕下她虚伪的面具。   “你哥?少说笑话了。你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见着你哥几回了?”张翠兰都不想搭理她,给她下了最后通碟,“你进屋不进屋?”   “怎么?面子上挂不住了?求我进屋了?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俞大妹自顾自的得意,正美滋滋地遐想着。   张翠兰听着只觉得好笑至极。俞大妹见嫂子不吭声,继续说道:“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给我道个歉,请我进屋,我就先原谅你了!”   张翠兰心想:还要不要脸了。   她撇撇嘴冷笑道:“你爱坐地上就继续坐地上,不进屋,我可就关门了。”说着,张翠兰退到门后,做着关门的动作。   “你敢将我们娘俩关在外头,我就死给你看。”俞大妹知道张翠兰能干的出这样的事来,所以就以死要挟。   哪知道张翠兰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大门即将合上之时又甩了一句,“你到底进不进屋?”   俞大妹也顾不得刚才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她两手抱着女儿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用她的身子撞门,将两扇门的间隙拉得更大,她一面往里走,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些什么。   外人只觉得这场闹剧着实无趣,各自散了。   这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日子将近维持了半年,家里的平静日子自从俞大妹来了之后就不再平静了。长久像这样下去,对孩子们的成长会有很大的影响。张翠兰每日既要顾着店里,又要顾着家里,这就够她累的了,俞大妹还不嫌事多的三番五次地找她麻烦,张翠兰当真是心力交瘁,她时常想着能有什么好办法让小姑消停些就好了。   俞大妹也觉得她在娘家的日子过得不舒坦,她早有二嫁的打算,但自己出面张罗这事太过丢脸了,由张翠兰这个做嫂子的出面她又不放心,由她哥哥出面是最合适不过了,可一连好些天了也未见着他哥哥的人影,她只好去了她哥哥姘头的住处寻他。   令她意外的是,俞大环的这个姘头很好相处,比她那个贱人嫂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初次见面,人家就送了她不少珠宝首饰做见面礼,倒是个识趣的。   不管那姘头待她的情意是真是假,但首饰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她很受用。就是从人家嘴里蹦出来的话也比她那个贱人嫂子说得中听。若哥哥当真娶了她过门……那张翠兰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狗咬狗一嘴毛,就让她们鹬蚌相争,她坐收渔翁之利好了。他日趁这两个贱人互斗之时,她就借机大肆敛财,丰满了她自己的小金库。到时候她自立门户,买宅子,买地,再买上几个奴仆,看谁还敢给她气受。若需要男人了,就招上一个窝囊些的男人做上门女婿,任她打骂使唤,不高兴了就把他晾在一边,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嘿嘿……这小日子光想想就觉得美。    ☆、第八章 晋江原创   其实这时候呢,俞大环心里跟明镜似的,他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宁愿赖在姘头这里,也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或许从前他当真是有纳妾的打算吧。如今呢,这里只是他的一个安乐窝,温柔乡罢了。   人在安逸中过久了,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母亲的死已将他给唤醒,他现在不会再傻到把姘头弄回家了,否则他家一定会永无宁日的。   前一世,他劳心劳力为了他和王凤仙的家努力赚钱,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享受生活,回到家还要看王凤仙的脸色,被她呼来喝去的。他活着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   而王凤仙呢?她穿的是他赚来的绫罗绸缎,吃的是鲍参翅肚,山珍海味,她的小日子过得是悠闲自得,对他却十二分的刻薄。   他想买点什么东西都得伸手同王凤仙要,若被她发现自己私藏了钱财,少不得又是一顿打骂。   若谈到男女之事,简直是一言难尽,不提也罢。总之,前世对俞大环来说就是灾难。   这一世,他多逍遥,他多快活,张翠兰负责赚钱,他只负责享受就好了。   他大妹爱作妖,就让张翠兰对付着,反正家里那些破事他不爱听,也不爱管。   现在大妹主动要求再嫁人,请他来做这个主,他乐意至极。他巴不得大妹早些嫁出去呢。他也不能永远待在姘头这里不是?   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但是他家的这个家花是他的福星,他怎么着也不会把她给休了。这个姘头使得什么手段、存的什么心思,他岂会不知?   人总有犯糊涂的时候,一旦清醒了,又怎会继续错下去呢?   所以他一面用哄的、用骗的,稳住姘头的心,一面又想着等何时玩腻了就尽早抽身。   俞大妹哪知道她哥哥存得是什么想法,就在她想着这个一石二鸟之计美得不得了的时候,她都不晓得俞大环已经狠下心肠决定将她嫁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呢。   俞大环怕俞大妹嫁得近了,又有机会跑回来,到时候又搅得家无宁日。反正依他大妹那个泼辣不饶人的性子到了夫家也有婆家人受的。   媒人婆办事效率还挺高,十天内就按照俞大环的要求给俞大妹说了一门亲,男家是广东一带的富户,年纪比俞大妹长了二十岁,续弦也无妨,好歹是做正室,而且上没有公婆,这家老爷的几个孩子也成家立业了,都不搁一块住。俞大妹嫁过去就是这家富户的女主人,福气肯定享用不尽。唯一的条件人家是不要带孩子的。   俞大妹听了男家的条件也挺满意的,长她二十岁,也不过四旬年纪,她若抓紧机会给那男人生个一儿半女的,他日待那男人先走一步后,家里的产业也有她和孩子们的一份。   至于她的闺女大丫,不让带便留在哥哥家养着好了,她也放心。张翠兰那个贱女人贱归贱,对她的闺女还是不错的。大丫与其跟着她去男家不被待见,不如留在这里同表哥表妹们一起长大更为妥当。   两个月之后,俞大妹出嫁了,俞大环也顺理成章地搬回了家中。   他果然没有看错张翠兰,她比王凤仙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他搬回家住已有好些天了,张翠兰也没有给他半点脸色瞧。这才是好女人该有的样子嘛。   已活过一世的他,这一世若再过得不如人意,那他可真白活一世了。   这时候,他突然十分好奇王凤仙那个恶婆娘过得怎么样了。   他闲着没事干,从一起花天酒地的酒肉朋友那打听王凤仙的近况,当得知王凤仙现在瘦成了一个大美人的时候,说什么他也不愿意相信。当别人说王凤仙夫妻和睦,一家子和和美美之时,他就更不信了。   虽说他俩都住在同一个县城,但王凤仙的夫家在城北,他家在城东,王凤仙一个富家太太,也显少出门,更不要指望能在城东碰见她了。   不过他知道王凤仙初一、十五都会去城北的如意庙烧香拜佛的。不亲眼瞧上一回,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也是不信的。谁能比他还了解王凤仙是个什么德性?   于是在十五那天,俞大环起了一个大早,他乘了一顶轿子来到如意庙门前专门侯着王凤仙的到来。他倒要瞧瞧这个恶婆娘,能美成啥样了。   结果太令他震惊了。因为王凤仙真的变苗条了,她现在美丽的样子的确会让男人垂涎三尺。但再想想上一世她那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哪个男人会喜欢她那副德行呢?   当王凤仙这一世的丈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而王凤仙又给了那男人一个甜甜的笑容时,他觉得一定是他的错觉。上一世,那个恶婆娘嫁给他十年了,也没见她像现在这样对他笑过一次。   回家的路上,俞大环失魂落魄地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王凤仙对他现在的男人那么温柔?那个男人也不比他优秀在哪里。   但转念一想,张翠兰对自己温柔就足够了,这一世他的娘子可是他上一世羡慕了很久的宋小哥的娘子欸。如今他靠着先机抢宋小哥一步将张翠兰娶了来,他还有什么不好满足的?   俞大环原以为这一世他会过得顺风顺水,下半辈子就该如此这般逍遥快活度日了。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能轻易从张翠兰那要到银子使了。他想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喝花酒,身上再也摸不出一锭银子来了,久而久之,那些酒肉朋友都疏远了他。而张翠兰这臭婆娘竟然还将他撵到客房住了,从此以后夫妇关系名存实亡。   俞大环对此十分不满,他根本没有将张翠兰放在眼里,他怕王凤仙是因为他打不过她,像张翠兰这般柔弱的女人他再怕她,那他还是个男人吗?   他原本是想在张翠兰跟前逞一家之主的威风,威逼她将家中金库的钥匙交给他,以后由着他来掌管家里的银钱。结果却事与愿违。   张翠兰看着弱不禁风的,但人家从小就帮着娘家的豆腐坊抬啊扛的,力气比一般妇人要大上不少。俞大环与她动手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俞大环教训张翠兰未果,却反被张翠兰教训了一顿。事后,他摸着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猪头和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恨不得拿根绳子吊房梁上死了算了。活了两辈子都这么窝囊。   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他为何这么倒霉?难道老天爷就喜欢如此作弄他?他这个重活一世的人为何还这么倒霉?   俞大环在疼痛和饥饿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还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前,他稍微动了动身子,有酸痛的不适感。   俞家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梳着丱发的小胖闺女从门内探出一个肥嘟嘟的脸蛋,她对着门外喊了一声,“爹,娘叫你回家吃早饭!”说完,她就一溜烟地退回屋里去了。   这是他与王凤仙的闺女。他怎么又回来了?究竟孰是现实孰是梦境?他已傻傻分不清了。   吃过早饭,他又按时去店里忙活。   今日正巧宋小哥来店里买油,还乐呵呵地告诉他说,他家媳妇比他还孝顺他爹娘。这不,他家老爷子五十的寿辰到了,老爷子说搞那些排场铺张浪费还耽误店里的生意,自己家人吃顿饭就成了。可他家翠兰说什么也非得要给老爷子热热闹闹地办几桌,也请他这个老街坊过去吃酒。   当天晚上,俞大环一家三口都去了宋小哥家开的酒楼吃酒。   张翠兰给公公准备了一份长白山人参,宋小哥的老爹嘴上说浪费这些钱干啥?但是脸上的笑容那是发自肺腑的。还当着众人的面一个劲地夸奖他这个儿媳妇孝顺懂事,待他们二老好。   俞大环看着宋家一家老小八口人相处得其乐融融的幸福模样,他的心里除了羡慕再没有其他。   难道他娶了张翠兰只是一个梦吗?梦里的他娶了张翠兰也没有宋小哥这么幸福啊?怎么没见梦里的张翠兰对他那么好呢?   从宋家的酒楼回家以后,俞大环当天夜里又回到了娶张翠兰的那一世。张翠兰只是重复了王凤仙对他所做的事。俞大环就此对张翠兰断了念想,从此振作起来,再也不幻想别人家的媳妇了。   时间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俞大环已是年过六旬的老叟,他卧病在床已半年有余。这半年来是王凤仙和女儿女婿轮流悉心地照顾他,一直照顾他到寿终正寝。   俞大环死前唯一欣慰的是,虽说王凤仙对他凶了一辈子,但在他生病的那段日子她却对他温柔有加,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王凤仙为他掉了眼泪呢。   唉,这辈子谁对谁错,谁又说得清呢? ☆、第九章      素什锦年,稍纵即逝,年六旬的孙槐花已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此时她的床榻前跪着着二十来口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恸的神情。   孙槐花都已经做了曾祖母了,地上跪着的就有好几个从孙子辈的。   她这一辈子生了两男两女,除了早年夭折的幺女,其他孩子们都由她和婆婆拉拔长大的。至于孩子们的爹,她那个无情的丈夫为什么不管他们娘几个,这就要问她的亲妹妹孙荷香了。   亲妹妹和丈夫的一同背叛,曾经让她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一度想不开甚至为此还差点做了傻事。若不是年仅九岁的大儿子一把抱住了她即将跨进井里的另一条腿,她也就无福消受今天的四代同堂了。   她这一辈子都是街坊邻居们口中称赞的好媳妇,好母亲,好女人,县衙还给她颁发了贞节牌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几十年的岁月给她的心头上刻下了多少伤痕。   她家如今是地方上的富户了。想当初她夫家在县城只有三间瓦房,别的什么也没有。   她还未嫁人之时,有一个小乞丐饿倒在她家门外的巷子里,她把自己的那碗饭端出来与他吃了。这事她也没当一回事,哪指望小乞丐回报她呢?   她成亲后的一年,某一天,那小乞丐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富贵公子还特意找上门来。为了答谢她的一饭之恩,人家眼睛眨也不眨地给了她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后来她与丈夫做生意赚着钱了,她又将这笔钱如数还与了那人,为此事丈夫还与她闹了一段时间。至于她当初为什么会接受这笔巨款,也是有还的打算的。   她与丈夫就是靠着这笔钱做了三年五载的生意,慢慢才赚了些家业。但那时也还没有达到如今这般可以挥霍如土的程度。   自从她丈夫与孙荷香好上了,他就显少打理家里的生意了。婆婆身体一直不太好,虽请了两三个仆人在家里照顾着,可外头的生意全靠她一个女人不停地奔波劳碌。   当她的丈夫与她妹妹的事情暴露之后,她丈夫竟然花了一百来两买了一处小宅院,堂而皇之地将孙荷香包养起来。   她丈夫拿着家里的大把银钱供孙荷香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完全不顾家中的老母妻儿。他来店里要钱,她若不给,少不得被他扯住头发,赏几个耳光。   还好,婆婆是站在她这边的。可虽有婆婆帮着约束管教她的丈夫,但效果却甚微。她丈夫为了孙荷香竟然要无情地休了她,让那个她曾经非常疼爱的亲妹妹登堂入室光明正大地代替她。   只可惜天不遂这对狗男女的愿,这二人在乘舟游山玩水的路上,遇上恶劣天气,不幸双双淹死在湖里。   后来,幺女不幸身亡,婆婆连失两个亲人,日夜哭泣,哭瞎了一双眼睛。孙槐花为了病痛缠身的婆婆和年幼的三个孩子,也因对她丈夫伤了心,再无改嫁的打算。   过到孙槐花这把岁数,她细数自己的一生,有不少遗憾。女怕嫁错郎,她这一生都被这个叫做陶玉郎的人给毁了。她怪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那么懦弱,连离开这种男人的勇气都没有,连教训孙荷香的那一巴掌都打不下去。   当初孙荷香与陶玉郎的事东窗事发之后,与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的老爹一气之下中风了。他老人家心结难开,撑了不过半年人就去了。只因她错疼了妹妹,对她毫无防备。换作是别的女人与陶玉郎有什么,她爹也不会气到中风。   她也没有尽到做娘亲的责任。自从丈夫死了,爹也去了,她整日恍恍惚惚。三岁的幺女被家里养的土狗咬了她都不知,直到可怜的小家伙发病了,她后悔为时已晚。她若早些发现幺女小腿上的伤口,带她去看大夫,兴许她还有救。这也是后来她二儿子在药铺做学徒,她翻阅了他带回来的《肘后备急方》,无意间看到的。   当然,她这一生也有数不尽的欢笑,爹对她无尽的疼爱,孩子们与她之间幸福的点点滴滴,以及婆婆与她相处得同亲母女一般的缘分。   其实她并不惧怕走向生命的终点,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更何况她已到了花甲子的年纪。   只是为什么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死?爹和孙荷香都在?她好像回到了出嫁前的生活。这是梦吗?   孙槐花回到从前已有三日了。这三日以来,她没有同孙荷香说过一句话。孙荷香觉得她莫名其妙,丢下一句狠话,也不理睬她了。   老天爷同她玩笑开大发了。这一生她好不容易终于走完了,难道还要让她再经历一次从前所遭受的痛苦吗?她怎么能受得了再一次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地在她面前死去……等等,她重活一世,是不是可以改变些什么?她是很想阻止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想救爹,她想救女儿,可是……难道要她再嫁一次那个不负责任的陶玉郎吗?只有与他肉体上有接触,才能生下几个同样的孩子来,但是……不……她接受不了。   所以这一世,就让她忘记上一世的幸与不幸,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早夭的幺女终究要成为她心里一个深深的遗憾了。   某天,孙父同已满十七岁的大女儿闲聊,问起与她青梅竹马的陶玉郎何时上门提亲,还说这事不能老这么拖下去,被孙槐花一口拒绝了。“爹,我无论如何不会嫁他的。”   孙父也没当一回事,只随口问了一句,“你俩闹别扭了?”   孙槐花笑道:“没有啊。”   “你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你为了能早些嫁到陶家,不也一直辛苦攒嫁妆呢?”孙父就想不明白了,这没闹别扭,女儿怎么突然就恼了姓陶的小子了?   “爹,你别这样说,女儿怪难为情的。”孙槐花低头不敢看她爹,她总不能说,过几年,孙荷香会同陶玉郎好上吧。她现在若说他俩相互有意思,也没这回事啊。这时候陶玉郎家同她家的家境差不多,孙荷香才瞧不上他呢。   孙荷香以后会嫁到一户有钱人家做小妾,那有钱老爷都可以当她爹了,她嫁过去多年并无所出,那有钱老爷死了之后,孙荷香就被那家的大夫人给轰出来了,后又与陶玉郎勾搭上,导致了她孙槐花上一世的种种不幸。   就因为孙荷香比她温柔?比她懂风花雪月?这是那个混蛋陶玉郎上辈子同她说过的浑话。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一想到前世有关这个男人的事情,孙槐花的五脏六腑就拧巴到一块去了。   这辈子她该如何抉择?反正她不会重蹈覆辙的,她是万不能再嫁与陶玉郎了。如若可以,这辈子,她宁愿不嫁,管外人说何闲话了。总之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已活过一世的人,怎么着也不会比上一世活得差吧。 ☆、第十章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   此时此刻,这句古诗十分应景应时。   孙槐花回来已一年多了,转眼便是来年的端午。她们姐妹的命运早已因孙槐花的重生而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上一世,这时候她孙槐花早该嫁进陶家并大腹便便地怀上陶玉郎的第一个孩子了。   而这一世,就在前几日,孙荷香已阴差阳错代替她嫁进了陶家。   只因孙荷香见孙槐花对她再不像从前那般疼爱,譬如有好吃、好穿、好玩的,孙槐花再也不第一个想着她,更不会用辛苦做绣活换来的钱替她买任何东西;   譬如孙荷香从前爱偷懒耍滑,孙槐花会替她将那些活一一都做了,而现在,孙槐花再也没有替她做过一次。   孙荷香因此记恨上了孙槐花。她趁孙槐花与陶玉郎二人之间闲生间隙的那段时间,有意接近陶玉郎,并故意将其灌醉,致使二人有了肌肤之亲,珠胎暗结,故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妇。   只不过孙荷香并没有如期从姐姐的脸上看到伤心与绝望,孙槐花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么她处心积虑地嫁给陶玉郎究竟是为了哪般?   而孙荷香与陶玉郎暗度陈仓的那段时间,孙槐花秘密将“小乞丐”答谢她的一百两银票拿去驾轻就熟地做起老本行。因她已有足够丰富的生意经验,没有走任何弯路,便轻轻松松地赚了很多钱。   与上一世不同的是,这次她只不过是提前了几年同“小乞丐”成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小乞丐”是幕前的大老板,而孙槐花则是幕后的二老板。   “小乞丐”的为人她是信的过得,上一世若不是因得他势力的照拂,她一个寡妇再有生意头脑也少不得被同行的商人排挤、陷害。   但有关“小乞丐”的事,孙槐花则暂时隐瞒了家里头,孙父与孙荷香都不知她如今已是个腰缠万贯的小富婆了。   她也只是暂时瞒着,她知道这事不可能瞒家里一辈子。但她现在还不想节外生枝。   昨日本应是孙荷香归宁的日子,因正逢端午,她便留在夫家过节了,延了一日才回娘家来。   孙槐花听孙父的吩咐,特地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诸如,盐水花生、凉拌毛豆、青椒炒肉、炒乌鱼片、红烧狮子头、竹笋烧鸭、红枣炖鸡汤、梅干菜扣肉饼、炸春卷、咸肉粽子、切盘的鸭蛋。酒则是昨日就已备下的雄黄酒。   饭桌上,孙槐花一直厨房、堂屋两处忙得脚不沾地,终于将菜全都上桌了,可以坐下喝两杯了,孙荷香的酸话就来了。   “姐姐当真是辛苦了,快坐下与我们一同吃吧。”只见她摸着肚子矫揉造作道,“妹妹这肚子里怀了娃不甚方便,要不就帮着姐姐张罗了,姐姐也能轻松些不是。”   孙槐花看在她爹的面子上,暂时与孙荷香讲和,随口应了一句,“妹妹怀有身孕,自当小心些身子。”   “有劳姐姐挂心了,妹妹自然会格外地小心。”孙荷香看着她姐姐脸上没有透露出半点的不悦,心下顿觉不爽,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筷子,她抽动了一下嘴角,转而对她爹说道:“爹爹,这一桌子的菜花了您不少银子吧,玉郎给您的聘礼是孝敬您的,您留着自个细细的花,我俩回来随便吃些什么都成,姐劳师动众地弄上这些,我夫妻二人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孙父十几杯酒下肚,带着三分醉意说道:“荷香啊,你这话怎好当着女婿的面说,你这不是在打爹爹的脸吗?你俩成亲后头一次归家,我这个做人老丈人的能不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吗?”   陶玉郎忙道:“岳父,您多虑了,小婿能娶到荷香这么好的娘子已是对岳父感激不尽了,又怎可因为一顿饭菜与岳父斤斤计较呢?”   之后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又在那眉飞色舞地说些什么“孝顺”、“亲爹”之类的鬼话,将孙父逗得喜笑颜开。   一旁端起饭碗忙不迭吃着的孙槐花带着笑眼用余光瞧这小夫妻俩如何做作,也只安安静静地不插一句话。   才给了几个聘礼钱?就如此说出那些不害臊的话来。   虽说当初陶家是给了一吊钱,可爹心疼你,又当作嫁妆给你带到了婆家。他私底下还偷偷塞给了你八百个钱留着应急用。除了那些少不得的东西,另外爹还给你特别打了一副银镯子做陪嫁。陶家送来的实在东西中,诸如米面、布料,爹又给你加在嫁妆里带走了。   这顿酒菜足足花了一两二钱银子,是他们父女俩一个月的生活费用好吗?这个还是孙槐花骗爹说是一位有钱的主十分欣赏自己的绣品额外赏的二两银呢。   刚才是谁吃得头都不曾抬一下,看着碗里的鸡鸭鱼肉两眼放光的?现在又说出这番好没意思的话来恶心人,这对狗男女果真是绝配。难怪这二人两世都要纠缠在一块难舍难分呢。   饭后,一堆的碗筷等着孙槐花收拾,没曾想突然窜出一个大胆狂徒来从她的身后将她紧紧抱住,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的同时,嘴巴立即被来人的大手紧紧捂住了。   这只手臂的衣袖……是陶玉郎!在饭桌上,他故意回避她,二人不着一句言语,现在他又这样做,是何用意?   来人依旧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开口解释道:“槐花,你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才娶了荷香的,我真正爱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他这话将孙槐花恶心得够呛,中午刚吃的饭险些就要吐出来了。   陶玉郎继续说道:“我待会放开你,你可千万不要喊出声啊。你同意吗?”   孙槐花不得已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若不是怕引起无端的误会,惊动了她爹,闹得无法收场,孙槐花真想让她那个好妹妹瞧瞧她看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上辈子她真的是够眼瞎的。“趁我还没有改变注意,赶紧离我远点,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槐花,我至今都弄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了?我们之前不一直都好好的吗?”陶玉郎回想曾经,他与孙荷香好上之前,他并不曾得罪于她啊?   “你这种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算了,说了他也是一头雾水。上辈子的事他又如何晓得。现在的他自然会觉得她这气着实生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管上一世的事情,单这一世来说,既然陶玉郎娶了孙荷香,从今往后,他俩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妹夫?多好笑的一个词!妹妹她都不要了,还要妹夫做甚?   实际上,陶玉郎怀念的是孙槐花对他的好。什么爱不爱的?他最爱的人不过是他自己罢了。   从小到大,孙槐花有好吃的,不是省给妹妹吃,就是偷偷给陶玉郎留着些。长大后,孙槐花能靠着针线活赚钱了,又私下贴补了他不少。   两姐妹都与他有些瓜葛。所以陶玉郎自然而然会将两姐妹作一番比较。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妹妹是嘴上抹了蜜,却从未见她有何真正的付出。反正他是没有从孙荷香手里拿过一个铜板。   怎奈何孙槐花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无论这段时间他私底下如何对她表真心都无济于事。   待那小夫妻走了以后。孙槐花收拾了碗筷,打扫了屋子,坐在自个的床榻上又继续将她未完工的荷包拿出来绣。   荷包上的图案是一只金鸡立于石上,寓意合府安康,生活富裕,大吉大利。还差鸡的眼睛就绣好了。   这是她准备拿去送给“小乞丐”的,算作答谢他这段时间以来对自己的帮助和关心吧。    ☆、第十一章   又过了一月,正值六月初旬,夏至这才刚过没几日,天气炎热,暑气越来越盛。   傍晚,孙槐花得空从家里出来,大街上走了一遭。从她家到福满楼只二里路不到的距离,她也走得汗雨淋漓。待她到了酒楼的二层包间时,已是面色绯红,气喘吁吁了。   那“小乞丐”正临窗往下观看,这扇窗子正对着一片波光潋滟的湖水,几座朱红色的画舫在湖面上慢慢行驶。   湖两边的岸上皆是娉婷袅娜的杨柳,每棵柳树底下聚集了三五或纳凉或瞧热闹的游人。   湖上横设一座青石拱桥,夕阳的余辉将整座桥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红色。桥上行人来去匆匆,也有那不畏炎热暑气而驻足桥上观看的行人。   只因画舫的红栏杆处有穿着暴露的歌姬正抱着琵琶一展动听的歌喉,仙乐缭绕,不绝于耳。   “小乞丐”正沉浸其中,连孙槐花何时来的也不知。待他回过神来,孙槐花已坐在他对面好一会了。他忙起身作揖道:“在下失礼了。”   孙槐花来了之后便自顾自品茶,吃点心,也没有同对方客气半分。   孙槐花因上一世与他打了几十年交道,已是极为熟悉了,便脱口而出道:“你什么时候同我如此客气了?这可不像你啊。”   她这话像是在对一个老朋友说的,可这一世他俩在生意上有往来虽有半年之久,见面次数却不甚多,加起来不超过十次,“小乞丐”还没有适应孙槐花这般不拘泥世俗的豪爽性子,还以为她不高兴了呢,忙道:“在下一直十分尊敬姑娘的,刚才是在下怠慢了,在这里以茶代酒向姑娘陪个不是。”   孙槐花见他那一本正经向她道歉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我一时竟忘了。”   “忘了什么?”“小乞丐”抬头问道。   孙槐花摇摇头道:“没什么。”   “小乞丐”心下想着,她笑了就是没在生气了。想想也是,她这样好脾性的人,哪会如此小家子气,动不动就生气呢?可她刚才的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或许她也是随口那么一说,是自己多想了吧。   “姑娘,这是上两个月的分红。”说着,他从袖笼中取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到孙槐花的桌前。   “哇,这次比上回足足多了一千两。”孙槐花双手将银票举过头顶又放在脸前情不自禁地亲上两嘴。   这一世她几乎将感情全部投到赚钱里头了。   “小乞丐”见她这副忘情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这只是初时盈利,以后只会越来越多,这还得多亏姑娘提供的染布秘方。”   “小事一桩,公子不必再三感谢了。”孙槐花说得如此轻松,实际上这可是上一世她研究了七、八年才琢磨出的染布方法。   只可惜那一世染布的秘方只能算在陶家的头上,多少代后,陶家的后人也不会知道这方子其实与他们陶家的祖先并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   她现在只不过是提前拿出来赚钱罢了,她宁愿将秘方卖给“小乞丐”,也好过将它沉没,或是他日引起别有用心的人觊觎。   “小乞丐”叫了些珍馐美馔,二人边吃边聊,谈得多是生意上的事情。   临分开前,孙槐花将绣好的荷包与他,他也欣然接受了。   他二人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兴许都只会是君子之交吧。   上一世,他是在她先去的,他没有娶妻,没有孩子,穷其一生只为了等待一个不知生死再没有出现过的恋人。   殊不知这不过是个凄美的谎言罢了,她竟然被骗了一世还不自知,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她在感情上过于愚笨?   这家福满楼原是“小乞丐”家的产业,他俩约在这里见面,一图方便,二图安全。   毕竟孙槐花暂时还不想有熟人猜测她这个一介贫民为何能与大富商金家尊贵的大公子有所牵扯。她万万没注意到,她已被人偷偷盯上了。   当孙槐花走到通往他家的巷子时,被陶玉郎连拖带拽地拉到一个僻静的拐角处。她镇定自若倒也不惊慌,谅他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她大力地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真的很没脸没皮?”   陶玉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面目狰狞道:“孙槐花,你还有脸说我没脸没皮?你才是个不知道礼义廉耻没羞没臊的小贱人呢?”   陶玉郎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孙槐花突然意识到,他刚刚不是只在巷口等她那么简单吧?也许他刚才是一路跟着她从福满楼过来的吧。即使这样,他顶多只是看见她从福满楼出来而已,又何必这么激动?   “陶玉郎,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现在是你这个有妇之夫缠着你娘子的亲姐姐,到底是谁不要脸?”孙槐花压着心底的怒气不冷不热地甩出这几句话来,她可不想让周围的邻居闻声过来听热闹。   “孙槐花,我还以为你有多高尚呢?我说你怎么突然就瞧不上我了!原来是攀上高枝了。”他之前一路跟着孙槐花去了福满楼,亲眼看见她上了楼梯。   他穿着普通,虽说可以进得酒楼内,却买不起店里的酒菜,若在里面呆久了,打草惊蛇不说,还会被店里的伙计轰出来。   于是他就在福满楼外头等着,一等便是半个多时辰。直到孙槐花从里头出来,他在外面又多等了一会儿,亲眼看见一位穿着华贵的年轻少爷从楼梯上下来。还不知道这对狗男女在上头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呢。   孙槐花真是懒得与这种人纠缠,只是若不好好加以解释,只怕很快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接踵而至。   她是个女子,名节对她来说自然是首要重要的。人言可畏可以将一个女子以及她的家人活活给逼死。   上一世,她就亲眼所见一个女子以yin乱罪被裸体游街示众,说是那女子勾引自己的公公,因那女子是个年轻的小寡妇,所以外人都信她公公所说的。   那小寡妇的爹娘因中年丧女之痛以及邻里的闲言碎语给逼得双双自杀了。   直到半年后,真相才得以水落石出。   原来女子是被冤枉的,真相是那小寡妇的公公强占儿媳妇不得又被自家老婆子撞见了,便狠下心肠冤枉是儿媳妇勾引的他。   也是他作下此孽后良心上不安,夜夜做噩梦,精神恍惚,自此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他跑出自家屋子,逢人就对人说他之前对儿媳妇干下的龌龊事。这事自然也就传开了。   虽然后来官府给小寡妇正了名,可这又有何用呢?三条鲜活的生命也无法挽回了。这一家人之前所遭受的屈辱与绝望是外人都无法想象的。   孙槐花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去那里只是为了给我的老主顾送绣品。人家要请我吃饭?我干嘛不吃?福满楼的菜色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吃不起的,难道有人请你去吃,你会不去吗?”   陶玉郎有些半信半疑道:“真的?”   孙槐花真是感觉莫名其妙,陶玉郎,你是我什么人哪?管这么宽?她嘴上却只是说:“我已经解释完了,爱信不信,不信拉倒!”说完,她一把将陶玉郎推开,径自往家走去。   回到家,孙槐花心想,她已经被陶玉郎盯上了,看来得早些为自己做打算了。   过了几日,她便告别她爹,去了金府做丫头。当然,这是她给家里的说法,孙荷香和陶玉郎也以为这是真的。当然孙槐花这话也是半真半假来着。   金夫人自从见了孙槐花送给金大公子亲手绣的荷包之后,尤其欢喜,于是让金大公子将人请到他们府上做客,一见如故,便多留了几日。   孙槐花与金大公子商定以后,便决定日后以金大公子身边的侍女身份自居,正好名正言顺地留在金府,与金大公子商量生意上的事更加如意,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岂不是省了?   再说了,实际上她是自由身,想爹了就可以立马回家瞧瞧,像现在这样的处境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第十二章 晋江原创   孙槐花同孙父说,她在金家每个月有五百个铜板的月钱,若是干得好呢,还会有额外的赏赐。起初,她每个月都将这五百个钱给了她爹,还经常隔三差五地送些糕点、酒肉回家。   可后来有一天呢,她无意间撞见即将生产的孙荷香与陶玉郎大包小包的从巷子里走出去,事后她同她爹谈了一下,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原来她之前每月给爹的钱,他一个子也没有花。   老人家心疼女儿的辛苦钱替她存着她也能理解,所以她每月又额外买了不少好东西递回家,就说是主子赏的,爹也没有怀疑什么。   这前前后后她给爹的月钱加起来足足有四吊钱,虽然这对她来说不值得一提,可对爹来说,够他每个月好好生活的了。   这钱的事情是孙荷香从她爹那套话套出来的,她整日拿肚里的孩子说事,她爹可怜未出世的外孙,就瞒着大闺女将钱都给了二闺女。   自那之后,孙荷香竟每月到时间就来爹这拿钱,且全数拿走,一个子也不给爹留。   她送回家的点心,酒肉,爹舍不得一人独享,起先总会留出一大部分亲自送到女婿家。   久而久之,孙荷香摸着了姐姐大概多久回家一次的规律了,总会掐准时间与陶玉郎回一趟娘家。   孙荷香觉着她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这点东西不够她吃的,所以就怂恿她爹同姐姐多要一些,她爹不愿,就将自己的那份也给了二闺女。   而陶玉郎惦记着老丈人家的好酒,假意推托两下而已,自然最后什么也没有给她爹留下。   孙槐花觉得自己真够笨的,她竟然一直没有所察觉,是她疏忽了,这两个像水蛭一样的东西,真是太过分了。   孙槐花没有责怪她爹的意思,爹向来对她们姐妹俩一视同仁,眼看着孙荷香就要临盆了,爹会多照顾她一些也属人之常情。   只是她已经历了上一世这对狗男女是如何对她的,所以这一世她就是把钱拿去做善事,也不愿意给他俩一个子。   她不可能一辈子装作一个穷鬼,她也想能早日光明正大地让她爹享受享受富贵的生活。   若是让这两个人知道她现在有那么多钱,指不定怎么想方设法让她爹来她这要钱呢。说不定哪天她一个不小心就遭了他俩的暗算了。   上一世陶玉郎与孙荷香是因为游山玩水才淹死在湖泊里的。而这一世,他俩若像目前这样一直穷下去的话,铁定是没有机会出去游山玩水的。也就是说她俩这一世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孙槐花怎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两个曾经带给她莫大伤害的人?   几天以后,孙荷香生下一名男婴,陶家母子高兴坏了。   孙荷香怀着身孕的期间靠着从她爹那拿的钱和东西,将肚子里的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可这孩子落地后,她就开始发愁了。婆婆身体不好,只能在家干些力所能及的活。现在家里又添了一口人,她得吃好的才有奶水奶孩子。   而陶玉郎先前在大户人家只是普通的一个小厮,后因他认识字,就被提拔到少爷身边做了书童。府中有嫉妒他的人瞧着他不顺眼,就使计让主人将他赶出了府去。   陶玉郎这一时半会找不着新的活干,他们家也没有什么老本可吃,他家那点可怜的老本早就被孙荷香挥霍一空了。   也就是说陶家这一家子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现在,孙荷香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她亲爹的身上了。她知道她爹不会不管他们母子两的。   可偏偏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她那个冤家姐姐竟然不再继续给她爹送钱送东西了。   孙父手里为大闺女攒的一点儿嫁妆钱也迫不得已全都拿出来给二闺女救急用了。   孙父最终架不住二闺女的哭求还是去金家找大闺女帮忙了。   只不过他不是向孙槐花要钱的,毕竟这姑娘也还没有嫁人,她能有多少钱?这八个月来,闺女可是把月钱都给了他了呀,得来的赏赐也悉数拎回家孝顺他这个爹了。   他来这只有一个目的,希望孙槐花能同金家大少爷说说,将女婿陶玉郎引荐到金府谋个好差事。   孙槐花不想让她爹为难,孙荷香的日子过成现在这样落魄,她爹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与其让他俩拖累她爹,不如就给陶玉郎一个好差事,对于这二人的命运,她也就拭目以待了。   好在她与金大少爷合伙做生意,她是隐藏在背后的二老板的事少有几人知道。金府那么大,他俩又不在一个院里当差,陶玉郎就是来金府做事也碍不着她的事。   孙槐花领着陶玉郎来金府的那天提醒他道:“你和孙荷香若再敢去为难我爹,你这份肥差就不必干了!”   陶玉郎明面上点头哈腰地奉承道:“槐花,你放心,我以后的月钱够养活我们一家四口了,就不会再去麻烦岳丈了。”实则暗自腹诽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绣几个花样哄得夫人一时开了心吗?你一个月的月钱才五百钱而已,我可是有一两银钱的。要是二少爷高兴了,赏我点什么,我过得会比你差吗?   孙槐花冷眼看着此刻在她面前假装毕恭毕敬的上一世的丈夫,感到万般无奈。这一世不成夫妻,他却还是她爹的女婿,真是甩不掉的牛皮糖啊。他俩还真是宿世的冤家。   真希望当有一天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不见了。   也许冥冥中自有主宰吧。孙槐花是恨不得陶玉郎和孙荷香去死的,全因着她爹的关系,她却迟迟没有动手。她还将陶玉郎引荐到二少爷那做了伴读。   还好这个陶玉郎守信用,没有再带着他娘子去麻烦她爹了。   她花了一笔钱,给家里修房子,添家具,买米买面,买酒买肉,还给她爹买了几身新衣裳,就差再买两个仆人了。   她这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可把孙父心疼的。她就随口一掰,说是主人赏了首饰,她拿去当铺当了,用来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环境,也是尽她做女儿的一片孝心。   钱已经花了,她爹也就没好再说些什么了。真希望槐花不像是荷香同他说的那样,是不是背地里同金家的少爷好上了。要不然她哪得来这么些赏赐?难道大户人家的银子当真是如流水一般淌着用的吗?   原是孙荷香眼红孙槐花一下子往家里拿了二十两银子,而她却得忍着冲动恁是一个子的好处也没有沾到,她就故意在她爹跟前隐晦地嚼了几句舌根,还将这闲话传得街坊邻居都知晓了。   这些街坊邻居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没影的事传得就跟真的似的,最后呢倒是以喜剧收场了。   这些疯言疯语很快就传到了金夫人的耳朵里。原本金夫人与孙槐花投缘也挺喜欢这姑娘的,外面传得那么难听,她又不舍得将人赶出去,而且她也知道这事情并不是像外人说得那样的。   她儿子与她解释一番后,孙槐花与她儿子合伙做生意的事情她现在已知晓,所以这姑娘绝不是为了她家的钱才接近她儿子的。并且她儿子已表示为了孙槐花的名声愿意娶她为妻。   孙槐花经过深思熟虑,便应下了这门亲事。这段时间,她有打探过金大少爷的那位初恋情人的事,结果并没有这么一个人。而后来金大少爷对她吐露真心,她才明白过来,这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一世,孙槐花是人生的赢家,她意外获得了完美的婚姻,过得十分幸福。   而无论孙荷香如何嫉妒她多次在背后摸黑她都不起任何作用。她怎么也想不通,富贵人家的少爷怎么会看上她那个平庸的姐姐?同样是姐妹,凭啥她孙槐花就能做少奶奶?她就得在婆家当老妈子?伺候身体不好的老婆婆,照顾嗷嗷待哺的小奶娃?   她越想越不甘心,她企图试着勾引金大少爷,却反被人家言语上羞辱了一顿还将这事禀告了老丈人处理。这事一多半是孙槐花让他这么干的。   果然孙父为了此事犹为生气,到了这时候孙父似乎有些明白她们姐妹的关系为什么突然就这么不好了。   也许当年是荷香与陶玉郎好上了在先,槐花才被迫与陶玉郎决裂的。   孙槐花听老爹突然这么问她,她将错就错地默认了。   孙父自此心中有数,凡事不再被二闺女牵着鼻子走了。这样的白眼狼,同样的事情她又做了一遍,她这么抢她姐姐的男人,难道她良心上就过得去了吗?她俩可是亲姐妹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为此孙槐花也挺欣慰的,有些话她说了爹也不会听的,不如他自己想通的好。   这一世她最终是忍着没有对那两人动手。可孙荷香却把自己给作死了。   她走了上一世的老路了,兜兜转转竟然又与那个可以当她爹的富家老爷搞到一块去了。   因她是有夫之妇,结果被以yin乱罪处置。孙槐花为了爹和她的脸面,花了不少的钱免了她的游街和牢内本该受到的屈辱。   陶玉郎的娘亲为此事也气得病上加病,没多久便去世了。   孙荷香自闹出这等丑事又被休了之后,她再无脸留在这里,不知所踪。   陶玉郎被周遭的人嘲笑,丢了娘子又丢了饭碗,受了打击,于一天晚上喝醉了酒,不小心掉井里淹死了。   孙槐花可怜陶玉郎与孙荷香的孩子无人照拂,她爹毕竟是这个孩子的外公,于是她便出钱资助她爹养这个孩子。   孙父为了自己的外孙不得不振作起来,也没有精力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闺女生气难过了。   孙父与外孙为伴一二十载,享年七十岁,弥补了孙槐花在上一世的遗憾。   而孙槐花与金大少爷的结合也弥补了上一世金大少爷对孙槐花空等待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了六千字,昏昏昏…… ☆、第十三章   江南水乡有一个地方叫桃源镇,镇上有一户人家,当家的姓潘名虎,因家中排行第六,外人常叫他潘老六。   妻子江氏,乃是潘老六那已过世老爹的熟人的女儿,与潘老六从小就定了娃娃亲的。   夫妻两个在镇上开了一家卖香烛纸钱的小店,店开了有十几年了,小店的收入养活他们一家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夫妻俩有一双儿女,儿子叫潘立冬,闺女叫潘谷雨,姐弟俩相差两岁不到,均已长大成人,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按规矩因是姐姐先出嫁,弟弟后娶媳。因着与姐姐定了亲的男家有丧,孝满三年才得以娶亲,所以弟弟便先成了家。   弟弟潘立冬的媳妇田小蝶是媒婆介绍的,潘家对这个新媳妇的真实情况还真是不太清楚,什么都由着媒婆捡好听的说了。   这田小蝶是当地田家庄的普通农户的女儿,她是家里最不待见的大女儿,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只因她在田家排行老大——自古以来,家中排行老大的多是其他弟弟妹妹的半个爹娘,能者多劳,吃多少辛苦似乎都是应当的。且她又是个不太出色的女子,所以爹娘对她不甚欢喜。   而最小的妹妹田淑女因是她母亲在梦到送子观音后所得,且她这妹妹生下来就是个漂亮孩子,才十二岁的年纪已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人胚子。所以这孩子从小就倍受爹娘的宠爱,虽同为农户的孩子,她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还在村学里读了一两年书,字也认了不少。   田家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读书的福利,唯她一人占了去。田家老夫妻俩这么做是想凭着小女儿攀上高枝,他一家也好跟着享福。   相比之下,田小蝶五岁就开始站在板凳上围在锅灶前像模像样地炒菜了。   姐妹俩相差七岁,田淑女自两岁断奶以后便由九岁的田小蝶带了,小妹却从未瞧得起过她这个整日穿着粗布麻衣大字不识得一个的村姑大姐。   田小蝶在娘家纵使过着丫鬟一般的生活也未曾恨过她的家人。她觉得终有一天她会嫁人的,到时候她就会有自己的小家了。爹娘和弟弟妹妹们再对她不好,他们总还是自己的家人。   自田小蝶满十五岁,达到可以婚配的年纪了,她在家待了一年又一年,也未曾见爹娘有替她找婆家的打算,她自己又怎好意思提呢?   直到今年她十九岁的生日都过了,爹娘不声不响就替她找了一个婆家,连问她一声都不曾有,当月就定了日子,定在了下一个月。   原是那潘家是做鬼神生意的,有些人家介意将闺女嫁过去,恐生闺女在这样的婆家会遭了晦气。潘立冬又是个挑剔的,挑来看去,终是看上了比他大一岁的田小蝶。   田家收了潘家的聘礼,光现银就有五两。他们之所以同潘家要这个数,也是年仅十二岁的田淑女出的主意。   田小蝶是个勤劳朴实的好闺女,附近村庄想娶她的也不在少数,只是田小蝶的爹娘想将大女儿留在家中多干几年活,就故意要二十两聘礼钱,自然无人敢娶。那时田小蝶还被蒙在鼓里,这事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拖了几年,眼看着大闺女就要拖成老姑娘了,而自己的大儿子也该找媳妇了,田母就主动找了媒婆来。   一听说媒婆给找的是镇上卖纸钱人家,她起初也觉得晦气,后有小闺女的怂恿,她就同意了,并向媒婆提了要五两银的聘金,潘家答应了,聘礼给的还挺爽快的。   有了大闺女的聘礼,两个儿子娶媳妇都不成问题了。田小蝶的爹娘高兴之余又发愁了。家里没人做那些洗衣做饭杂七杂八的事了。两口子商量着赶紧先娶一个儿媳妇家来。于是田小蝶嫁出去的第二个月,田小蝶的大弟就娶了媳妇。   田小蝶自怀有身孕后就很少回娘家了,对于她娘家的近况也不甚了解。   她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十分幸福。她与潘立冬夫妻关系和睦,恩爱有加;公婆待她如亲生的女儿;待字闺中的大姑姐待她比亲姐妹还亲。   成亲不到一年,田小蝶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可把潘家人乐坏了也忙坏了。   潘立冬与他爹潘老六忙店里的生意,潘家的女人们就在家操持家务并带好两个小婴孩。   田小蝶的一对龙凤胎办满月酒时,她娘家人来了一次,田母破天荒地给她大闺女带了一只母鸡和五只鹅蛋。田小蝶还没来得及感动呢,田母趁着潘家人不在,对她提出一个令她很为难的要求。“小蝶,娘知道过去你在咱们家吃了不少苦,是爹娘对不住你。”   “娘,哪的话,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田小蝶一点儿也不想再回忆她在娘家过得那没有半分温暖的日子。   田母一面观察闺女的脸色,一面继续说道:“不是爹娘不疼你,那时不是没有办法吗?你是老大,不得不多担着些,你得照顾弟弟妹妹们,谁让咱家不是富贵人家呢。”说着挤出了两滴眼泪来。   田母这话乍一听是挺有道理的,实际上根本经不起推敲。在田家,最苦最脏最累的活一定得是田小蝶的,她那几个弟弟妹妹早就过了需要别人照顾的年纪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也要使唤田小蝶替他们做。这哪里是要姐姐照顾他们?分明就是看姐姐好欺负拿姐姐当丫鬟使唤着玩呢。   田母半晌没见大闺女劝她,自觉无趣,只好收起眼泪,将话锋一转道:“闺女啊,你现在日子好过了,也得帮你两个弟弟一把啊。”   “大弟二弟怎么了?”田小蝶确实不知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提到家里的事,田母就唉声叹气的,她对着大闺女抱怨道:“大全媳妇和二全媳妇两个天天在家里吵架,闹着要分家,尽让外人看咱家的笑话。她俩这么个闹法,传出去了,你妹妹还怎么找一个好人家?谁见了你那两个泼辣的弟媳妇都得发怵,谁都不想与她俩扯上任何关系。”   “娘要我如何帮?”田小蝶听到这份上还是不太清楚娘需要她怎么个帮法。   田母也不东拉西扯的了,前面的铺垫她已经做的够多了,便直说道:“她俩闹分家,娘也同意,只是今后若还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话,肯定还会吵起来,那分不分家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娘的意思,是想从你这拿十两银子给大全两口子在村里买块屋脊重新盖座屋子。”   田小蝶不计较过去的事,不代表将来她还会受娘家人的摆布。她早就渴望拥有自己的小家了,现在连儿女都有了,她不知道有多么感谢老天爷这么眷顾她这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女子了。   所以当田母说到正题上的时候,田小蝶有些听不下去了。   “娘,十两可不是小数目……”田父在镇上做短工,月钱不过六百个铜板。潘家的小店虽说生意还不错,一月也只赚个六两银,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人家。娘私下同她“拿”而不是光明正大的“借”,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小蝶,娘知道女婿的钱都放在你这里保管的,你偷偷挪十两给娘,不让女婿知道不就行了?”田母听她这么说,猜到她手里肯定是有十两银子的,可见田小蝶犹豫的样子,怕是她不肯乖乖拿出来罢。   田小蝶果断拒绝道:“娘,我们做人不能这么自私,这么做是不对的!我夫家人都挺好的,你同他们说清楚了,我夫家人应该会同意把钱借给你们。到那时女儿再把这个钱拿出来,也名正言顺不是?”潘立冬的钱放她这保管是信任她的,她怎么能辜负他对自己的信任呢?   田母不满意道:“借?田小蝶,你什么意思啊你?你忍心让爹娘背上十两银的债啊?”   田母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闺女的面前,田小蝶吃了一惊,刚才还气得面红耳赤的娘一瞬间变得低声下气,可怜兮兮了。   “小蝶啊,娘知道你最孝顺,心肠最好,你就心疼心疼爹娘都老了……你就帮你弟弟一把,行吗?”   田小蝶连忙拉她娘起来,此刻她心里也憋了一肚子气,声音激动的不免有些颤抖:“娘,今天是我孩子的满月酒,您就非得让女儿难堪吗?”   田母知道大闺女如今是软硬不吃了,只能作罢。能借到十两当然好,她家以后就是赖账不还,亲家也不好意思追他们家要债。只是田母是有长远打算的……她原打算细水长流,长年累月慢慢地同田小蝶手里拿钱来着。   大全两口子搬出去盖新屋,小全媳妇其实很不服气,是她亲口允了,会翻修家里的老屋,家里这才安静了几天。   让这丫头先拿出十两来,她都不太愿意了,这以后还能指望得上吗?这丫头什么时候心肠变得这么硬了?她下跪这着都不起作用了。   田母最后只能谄媚着同亲家借了十两银,潘老六和江氏因家里刚添了一对孙子孙女,高兴,没有立字据就将十两借与田家了。   实际上潘老六和江氏心里也清楚,凭田家老夫妻俩的收入三年也余不下十两银来,他们把钱给了田母,只是不想儿媳妇为难罢了。她这刚出了月子,还要奶孩子,可不能让她受半分闲气。   田小蝶在娘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潘家人也是后来从来店里买东西的田家庄的客人那打听到的。 ☆、第十四章   钱是到手了,田母心里头这股恶气没处撒。大闺女真是翅膀硬了,以为嫁到一个好人家,就敢不听她的话了。潘家这门亲事结的真是亏大发了   想当初她若不听淑女的,直接收了外地做木匠活的张瘸子十八两聘银将小蝶嫁出去得了,眼不见心不烦还,反正以后也指望不上这闺女了,淑女当日劝她的那番话都成了空话。   淑女脑子再灵光,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黄毛丫头,当初她怎么就听从了小闺女的意见了呢?她允了二儿媳妇的事,又该怎么解决呢?   话说当时才十二岁的田淑女为何要劝说她娘将姐姐嫁给聘金只有五两的潘家而不是能拿出十八两聘金的木匠张瘸子呢?   原是田淑女是经历过上一世,重生在这一世的人。上一世,她自以为聪明,嫁给赵财主家三代单传的英俊儿子赵谦为妾,步步为营。   先是在自己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陷害正室于氏,赵老夫人便让儿子休了这“心术不正”且“只会吃不下蛋的”的发妻,待田淑女产下一个男婴,便理所当然被赵老夫人抬为正室了。   在田淑女当上赵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以后,她又不满足了,花点银子还得看公婆的脸色过日子;赵谦在外面花天酒地、夜不归宿,她连说几句都不可以,婆婆总是会破口大骂她“你一个乡下丫头能嫁进我们赵家享福,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吃我们家喝我们家的,你还敢同我宝贝儿子大声说话,你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吧?”   田淑女忍不下这口恶气,于是趁赵老夫人感染风寒后,偷偷地换了她的药,老夫人的病日益严重,等于不治身亡了。   田淑女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晓得她那点鬼技俩早已被赵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大丫鬟芍药识破了。   芍药只是故意不说出来罢了。她巴不得赵老夫人早点死才好,这样她才能有机会被赵财主收房啊。她这肚里已经怀了老爷的孩子了,再这样下去,被赵老夫人发现的话,他们母子会被活活打死的。   府里谁不知道赵老夫人是个妒妇?她儿子在外头玩多少个女人,纳多少妾,她都不管。但是她将自己的丈夫却是管得甚严,赵财主只有赵老夫人这一个正室,连通房丫头都没有的。家里凡是与赵财主有染的丫头,都被赵老夫人吩咐人活活给打死了。手段极其残忍,一点活路也不给。反正丫头们卖的是死契,命完全由主人家做主,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得死。   田淑女辛苦张罗了一场,结果却是为芍药做了嫁衣裳。   待赵老夫人一死,虽不貌美胜在年轻又怀了身孕的芍药被赵财主收到自己的房中,待她生下男丁,就被抬为姨娘。也是芍药命好,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如愿生了儿子,赵财主抬她做了赵姨娘。   这赵姨娘心思缜密,狠毒劲更胜过田淑女。她为了自己的儿子,视赵谦父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她花钱收买了赵谦的酒肉朋友混混李杜康。不久之后,赵谦得了难以启齿的脏病,无药可治,年纪轻轻就去了。而赵谦和田淑女唯一的儿子,也因为出天花死了。   田淑女后来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芍药这个毒妇在背后使得坏。但为时已晚,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赵家以通奸的罪名拉着她与她的“奸夫”浸猪笼了。   而她那个样样都不如她,根本没法同她比的大姐田小蝶嫁给一个比她大了十来岁的瘸子还能过那么幸福,她不服气。   那张瘸子当初可是拿出全部家当来娶田小蝶的,不就会木匠活,有什么可神气的?可谁曾想张瘸子的手艺得到大官的赏识,给推荐到宫里当差了。   张瘸子对田小蝶那叫一个好呀。他们夫妻搬去京城前,曾来过家里,她见过他们夫妻那恩爱的模样,心里酸得不得了。几年不见,田小蝶变白变胖了,穿金戴银,锦衣美服,出手阔绰,一出手就给爹娘一百两银子,哄得家里人待她同供菩萨似的,就差跪拜了。   而上一世的潘家,因她家女儿等了三年的未来夫家突然退婚,还说她家女儿是扫把星,潘家女儿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了。潘家人到那家理论,推搡间,潘立冬将她姐姐的未婚夫给打死了,被县令大人判了秋后问斩。   潘家夫妻受不了双重打击,双双卧病在床,一病不起。潘家的大部分家财被县令大人判了补偿给儿子被杀的那家了。潘家儿媳妇为了照顾公婆和年幼的孩子,只好将店铺卖了。   潘家夫妻于三年内先后去世了。卖店铺的钱早就花的所剩无几。为了给公婆买棺材、办后事,潘家儿媳妇欠了债,最后将唯一的房子也卖了,还了一部分债,她拿着剩下的一点钱带着孩子不得已回到了娘家。   听那个媳妇娘家村里的人说,那对母子俩回到娘家后,嫂子看小姑不顺眼,将她嫁给一个老光棍了,而潘家的孙子也被嫂子给卖到富贵人家做小厮了。那可真叫一个惨啊。   上一世田母为了张瘸子那十八两聘金,将田小蝶嫁给了张瘸子,田淑女冲那笔银子也是没有意见的,毕竟事后娘还给了她一两银做零花呢。   即使大姐过得十分幸福,田淑女也相信将来她一定会比田小蝶嫁得更好,张瘸子再有钱不过就是一个比田小蝶大了十来岁的瘸子。   她以为自己嫁给英俊的富家少爷赵谦,使计逼走了赵谦的发妻,害死了婆婆,她一辈子就可以幸福无忧了,结果却是以这么羞耻的方式结束了她那年轻的生命,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仇她要报,芍药不死,她咽不下这口气!她那么看不上的田小蝶比她过得好,她也不服气!   “田小蝶,你已经幸福过一世了,难不成还要再让你幸福一世吗?做人不能太贪心,你也该尝一尝不幸的人生了!” ☆、第十五章   眼看着潘谷雨的夫家三年孝期将至,前世发生过的祸就要降临了,田小蝶这股新鲜力量的加入,能帮助潘家和她自己化险为夷吗?   田小蝶是不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显然这一世她不能未卜先知,潘家人的命运,她自己的命运,都不知道将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田淑女现在虽还不到出嫁的年龄,不能立马嫁到赵家亲手撕了芍药那个小贱人,但至少在她成亲前的这几年时间里,她还有一个乐子可寻,那就是亲眼看着田子小蝶是如何一步一步从幸福云端跌到黑暗泥泞中的。看好戏的同时,这种重复枯燥的贫穷生活也变得有那么丁点趣味了。   田小蝶与潘谷雨年龄相仿,两人在一块说些体己话也实属平常。   依潘谷雨所言,其实她只在七岁那年见过一次周家公子,与他并不相熟,后也不曾有任何往来。   她与周公子是指腹为婚的,当时她家还未开纸扎铺呢,为此后来周家人对她家做了这样的生意很不满意。   两家已定了亲,周家人倒是想背信弃义,又怕传出去会对周公子将来的仕途有影响,一直也没什么动作。   周母突然去世,周父借机向她家提出退亲,说是不想耽误她的好时光。虽是周家人主动提起的,但对方并没有将真实的意图表现出来,她爹性子耿直,不愿意在周家出事的时候落井下石,周家也索性就这么拖着。   当中有些不乏是潘谷雨的猜测,不过也ba九不离十了。周家三年孝期已满,却迟迟不见周家来人上门谈亲事。足以可见这家人根本就毫无诚意。   潘家人为了潘谷雨的面子,一再耐心等待周家人的主动到来,这一等又拖了三个月。潘家的人一个个的是坐不住了。潘老六主动上周家讨要一个说法。   周父也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人家已登门谈这件事了,他家若再避下去,不给一个说法也不行。   周父不曾想潘家为何这么坚持?硬是让潘谷雨等了三年,从大姑娘等成了老姑娘。在桃源镇到了双十年纪还未出嫁的姑娘真是少之又少。   潘老六也真是太实诚了,往好听了说他这叫重情重义,往实在了说他这叫缺心眼哪。他周家若真心满意这桩婚事,他妻子死去的百日内,他就会让两个孩子尽早完婚了,还需等到现在吗?   而且他的宝贝儿子周子澄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那姑娘的父亲还是个大官,他没有理由反对这么好的姻缘。   所以周父这次并没有绕弯子打太极,而是把话说得很明白,他那一番话将潘老六说得气血翻涌,当场昏死过去。   待潘老六醒来,潘家人从他口中得知了周父当时的一番说辞。   周父说,“三年前,我夫人去世之时就主动与你家退了亲,没曾想潘兄今天登门还在说这件事。”   潘老六道,“我那时并不曾允诺周兄退亲之事啊!当初你家给的定亲信物还在小女手中。周兄今日怎能作如此说法呢?实不能叫人心服口服。”   周父说,“当初,退亲之事是我周家先提出的,定亲信物我们自当不好意思再要回,就当是对令爱的补偿。谁曾想闹出天大的误会来。”   潘老六听到这里,不由大怒,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诸如周父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摆明了就是赖婚,还要把责任往他潘家推。不就是为了维护周子澄的名声吗?   周父听来觉得尤其刺耳,也直接撕破脸,说潘家开纸扎铺晦气,他周家就不该同潘家定亲,要不然他夫人也不会四旬不到就染病去了,定是潘谷雨沾染了纸扎铺的晦气,克了他的夫人。   这些话潘父是没打算当着女儿的面说的,潘谷雨躲在角落里偷听到的,她回到房间后就一直哭一直哭……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潘家与周家退亲的事情传了出来,还有一半不是事实,多半是从周家人的嘴里歪曲出去的。   市井上谣传,周家三年前就与潘家退亲了,可潘家的人却死咬着不放,周夫人已经被潘谷雨克死了,这样的媳妇谁还敢要啊?   外头疯言疯语,人言可畏,潘谷雨平日里不大出门,基本上都搁家里头绣绣花,帮着弟妹带带孩子,只在十五那天陪同潘母去了一趟玄妙观就出事了。   她被一群牙尖嘴利的妇道人家攻击得一无是处,她们拿她与周家的亲事说事,说得特别难听,她羞愤交加,若不是她还要护着已经被气到昏过去的娘,她恨不得一头撞到柱子上,死了倒干净了。   更难堪的事情还在后头。大夫来看过昏迷的潘母后,说暂时不能挪动病人,潘母在玄妙观的一间厢房躺着,潘谷雨也不得不陪着她娘在玄妙观稍作停留。这一停留就停坏了。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一场人为策划的阴谋。搞这些动作的背后之人就是现在和周子澄好的那个大官的千金武金凤。   她在外头败坏潘谷雨的名声还不够,竟然还要行如此卑劣手段,找了几个下三滥的男人来毁潘谷雨的清白。   幸好,这一世的田小蝶在潘母和谷雨走后没多久,一直心神不宁,生怕她二人会出事,将两个孩子放在板车上,推到纸扎铺去找潘立冬。   潘谷雨母女去玄妙观本就是想烧几柱香,求上天保佑,给潘家一个清净日子过过。潘立冬和潘父听了田小蝶的话,父子二人关了店门,雇了一辆马车就往玄妙观那赶。   天可怜见,就在潘谷雨被那几个混混逼到墙角无法再退之时,潘家父子和车夫一同闯了进去。   陪同潘家父子来的车夫是个青壮年,还是个练家子,他以一敌三,三下五下就将那些人打趴下了。   潘家父子找来绳子将这几个不要脸的全给捆了,并押送到官府去了。   武金凤见事情败露,恐那几个人将她给抖露出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人在那几个混混的牢饭里加了点料,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那几个混混没有得逞,可武金凤还是让人在外头散布谣言,说潘谷雨的清白已毁,这事越传越像是那么回事。   原来上一世潘谷雨上吊轻身不是为被周家退亲的事,而是因为这段不为外人道也的屈辱。潘家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一段隐情。   这一世幸得田小蝶突生的感应,并叫了潘家父子去玄妙观找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多亏了那个年轻力壮的车夫帮了忙。   话说外头一些疯言疯语传得太厉害了,潘谷雨该如何自证清白?潘家几张嘴说不过外面那么多人。   最后潘谷雨下了狠心,将嘴巴最厉害的那几个泼妇告上了公堂,县令大人让本地最有名的两个稳婆给潘谷雨验身,还有当日救了潘谷雨的车夫替她作证,最后才让这事消停下来。   虽然还了潘谷雨的清白,但潘谷雨的名声已经坏了七七八八了,再无人登门求亲。   尽管这样,潘谷雨还挺乐观的,大不了一辈子都不嫁人。   但是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救她的年轻车夫不是一般的车夫,那人原是来桃源镇查案的京城名捕上官景瑜,他对潘谷雨一见钟情,二见倾佩。   这个小女子果真与一般女子不同,她有勇气将那些诬陷她清白的妇人告上公堂,肯受那验身的屈辱就为了保护她和她的家人不受市井流言的侵害而影响了正常的生活。   潘谷雨命运的改变影响了潘家其他人的命运。尤其当上官景瑜将有关武金凤的爹涉及的案子察清楚以后,顺藤摸瓜又将武金凤毒害狱中犯人的案子也给牵扯了出来。最终武金凤在行刑前被拉去游街,至此真相大白,潘家的后顾之忧也都除去了。   田小蝶没有按照上一世潘家儿媳妇的悲惨路子走,这令田淑女十分失望,等了这么久就等来了这么个不如人意的结果。   因为当初她的一个小小举动,让田小蝶嫁到了潘家,却因此救了潘家一家人,尤其是便宜了潘谷雨了。   明明上一世是个受了屈辱上吊而亡的倒霉鬼,这一世竟然嫁了京城名捕当了官太太。田小蝶因此多了一个当官的姐夫。   为什么这两个女人的命都这么好?这一度令田淑女很抓狂。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必须忍耐,她还要像上一世一样嫁给赵谦,杀芍药报仇雪恨,再除掉赵谦和他爹,当赵家真正的主人。 ☆、第十六章 晋江原创   话说周子澄平时与武家多有往来,自打武大人被查办,武家没落了,他不但失去了依靠,他的仕途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从前周家嫌弃潘谷雨,一心想攀上大官的千金武金凤,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潘谷雨从未精打细算,最后倒成了京城名捕上官景瑜的夫人。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潘家女儿出嫁那天,长长的送嫁、迎亲队伍经过周家门前,喧闹喜庆的鼓乐声在周家父子听来尤其刺耳吵闹。   从周家门前路过的新娘子毕竟是曾经与他家有过婚约的,周子橙心中若是没有一丝波澜是不可能的。那就好比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让别人得到,尤其是曾经被他嫌弃不要的未婚妻竟然找了一个比他还优秀的青年才俊,周子澄的心里充满了不甘、不满和嫉妒。   什么扫把星,什么克了他的娘亲?那都是他们周家父子为了悔婚而找的借口。潘家若真的晦气,为什么潘家的媳妇能喜得龙凤胎?潘谷雨能逢凶化吉嫁得一个如意郎君?   事到如今,周子澄也怨不得别人。他本想依靠武家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现在倒好,弄巧成拙,不但没帮到自己,反受武家连累,他寒窗苦读十年,如今却不能再踏上仕途,这个结局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是何其悲哀残酷。   事已成定局,一切再无法挽回。他与武金凤的恋人关系也因为武金凤牵扯的人命案而被揭发了出来。因果循环,现在外头一些疯言疯语都是针对他周家的,说他周子澄为了悔婚无所不用其极,毁未婚妻清白这种烂肠子的黑心事都做得出来。方圆百里还有哪家愿意与他周家结亲的,周家父子肠子都要悔青了。   潘家人幸运逃过灭顶之灾而不曾细思极恐,他们是没有联想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罢了,否则他们会觉得潘家该有多么幸运了。   自此以后,潘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安宁。田小蝶偶偶也会同潘立冬拌几句嘴,不过床头吵架床尾和,多是无伤大雅,小吵怡情嘛。   田淑女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她开始不断地怂恿田母去潘家触田小蝶的霉头,给田小蝶的生活添点堵。田母除了要钱,便是给他那两个哥哥谋差事。   要潘家一下子拿个百两出来这不太实际,但是一次从他们那拿个二两、三两的还是比较容易办得到的。谁让潘家的人心肠软、好说话呢。潘家开了一个头,就不好收这个尾了。   至于谋差事,潘家没有门路,可他家的女婿有啊,人家随便给田大全、田小全弄一个光拿钱、不干活的事情做做也是轻而易举的。田母在家就畅想过了,诸如有钱人家的管家、码头的监工、县衙的衙役或者狱卒等等。幸亏她儿子不会文也不会武,否则她还想给她两个儿子弄个官当当呢。   田小蝶对于田母提出一而再再二三的无理要求感到十分心寒。她夫家前段时间乌云笼罩,烦心事一箩筐,这好不容易烟消云散了,迎来了好日子,她娘又来折磨她了。之前夫家遇到困难的时候,怎不见娘登门安慰她几句呢?   潘家的人看在她面子上没与她娘撕破脸面,可她娘也太会登鼻子上脸了。这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田母向大闺女保证,只要潘家帮她两个儿子找个轻松又多金的工作,她以后就再不同她要钱了。   潘立冬迫于无奈修书一封,给住在京城的姐姐,希望姐夫帮他两个小舅子找个轻松的活计。   最后如田母所愿,田大全和田小全在县衙的大牢做了两名狱卒。月钱八百文不说,还有酒有肉吃,再收受点贿赂,小日子别提有多美好了。   田家生活好了,田母自然遵守承诺没再去潘家搅浑水了。   上一世田淑女是十七岁嫁入赵家的,因于氏不能生育,才给了她机会。这时候的田淑女已十五岁了,离她嫁进赵家还有两年的时间。这实在是太漫长了,她已经等不及了。于是在田家招丫鬟的时候,她也报了名,并顺利进了赵家。这时候于氏还未进门,赵谦也才十六岁。   她们这一批小丫鬟由管家领进门,管家婆负责教规矩,却是由赵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年仅十六岁的芍药负责分配的。   这一世,是田淑女与芍药初次打照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芍药隐约觉得新人中长相最出众的姑娘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寒意。再一瞧,那姑娘却是在冲着自己甜甜地笑呢。   田淑女因长的貌美就被分在赵谦的房里,毋须她勾引赵谦,那臭男人就像只苍蝇盯上来了。   两个多月之后,田淑女出现害喜的症状,赵老夫人特别高兴,抬了田淑女做赵谦的小妾,目前她是赵谦唯一的妾,赵谦还未娶妻,她便成了赵谦屋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女主人。   首要目的田淑女已经达到了,期间她一直有注意芍药的一举一动。这时候的芍药还未与赵财主有不正当的关系,田淑女认为她很有必要为这两人制造一个好机会。   赵老夫人将赵财主看得很紧,田淑女便想了个法子将赵老夫人支开赵家几天。二人带着一群仆人去玄妙观上香,并在那住了几天,说是诚心诚意祈求上天,望能够一举得男。   期间田淑女给芍药下了点适量的泻药,赵老夫人见芍药身体不适,便打发她回去了。   其实芍药早有搭上赵家男人的打算,可作为她首选的少爷根本就看不上她,谁让她只有一副再普通不过的容貌呢?   而老爷又被老夫人看得紧,就算她逮到机会爬上老爷的床,待他日东窗事发,只怕老夫人也会叫她不得好死吧。所以,这种事情也只能想想作罢。芍药是有这贼心,没这贼胆。可赵财主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好久了。   芍药临离开玄妙观时,老夫人私下吩咐她盯着老爷。因为即使事后老夫人将那些与赵财主有染的丫鬟都处理了,她心里还是觉得不解气,所以便要防患于未然。   赵财主有自个的一套想法,他找别人暖床,难免芍药这个贱蹄子不去妒妇那告状。唯有将她变成自己床上的人,才能够一起瞒过他那精明的夫人。   赵财主已过五旬,形容枯槁,芍药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总比他家那个老太婆强吧,且装扮装扮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天时地利人和,主仆二人顺利地搅和到一块了。   在玄妙观住满四十九天的田淑女和赵老夫人回到了赵家。   田淑女早已安排心腹盯着芍药了,她在观里的时候就得知芍药已怀有身孕。上一世,贱人害死了她的孩子,这一世她也要叫她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此时芍药也惧怕她肚子里的孩子迟早会被老夫人发现,打算先下手为强,在老夫人发现之前就将她除掉。   平时老夫人的饮食是经她手的,她只需要将手里的药粉每次往饭菜里加上那么一点,一个月内,老夫人铁定一命呜呼,死状与生病无异。   芍药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早已成了笼中鸟,翁中鳖了。田淑女就等着她将老夫人毒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再揭发她,好来个一石二鸟。   一切按照田淑女的计划顺利进行着,不久老夫人就出现了头疼脑热的症状,大夫只说是小毛病,扎了几针,开了几副药,老夫人吃了,也不见好。   田淑女等到老夫人中毒已深,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的时候,决定对芍药下手了。她带人在芍药往老夫人熬药的罐子里撒毒粉之时抓了个现行,来了个人赃并获。她又揭发芍药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老夫人虽命不久矣,脑袋却还是清楚的,芍药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这么明摆着的事她还看不出来吗?   老夫人兴许是回光返照,倒是显得神采奕奕。她让下人将芍药绑在大树杆上,让府里一个老妈子手执一根粗壮的大木棍子,对着芍药还未隆起的腹部一棍子一棍子的打下去,直打得芍药面色苍白,额头布满汗珠,下身子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老夫人怕惊着田淑女肚子里的胎儿故没让她留下观看,但田淑女怎可错过这等让她期待已久的好戏?她在不远处观望了许久,姣好的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只见绑着芍药的那棵树是棵火红的枫树,秋风萧瑟,树上的红叶都飒飒的飘下来,落得满地都是。鲜血弥漫,红叶的红始终是比不上了,这是田淑女活了两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色。田淑女看见芍药如丧家犬般奄奄一息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勾起,“芍药,你也有今天!”   赵财主更加好对付了。他喜爱美女,田淑女就多给他几个美女,再送他一些助兴的神药。不出半年,赵财主便因色yu亏空了身子,越发的浑身乏力,精神萎靡,已是风烛残年,不足为惧。   接下来该对付赵谦了。田淑女用了上一世芍药使的同一种手段轻易就将赵谦害死了。唯一不同的是,她是让自己的心腹去做的,做得滴水不漏,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在日后威胁到她的人和把柄。   先是芍药死了,紧接着赵老夫人死了,后来赵财主死了,现在赵谦也死了。   这时候田淑女的孩子已满百天,整个赵家都是她的了。她出于对所有男人的不信任,没有改嫁,空守着赵家的家业,将她与赵谦的孩子带大。   对于指望她过上锦衣玉食生活的田家一大家子,她宁愿适度给他们些钱,也不愿意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把人招进家来。到时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孤儿寡母若落在她那两个视财如命,贪得无厌的嫂子手里,势必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是她也需要这样的娘家人做她的后盾,至少证明她不是孤身一人,不会随便被人欺负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全部结束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